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东海落樱 ------------ 序章:追逐 风雨飘摇,浓重的烟雾弥漫在幽冷的海水上方,不时有着道道水花拍打在礁石上,海鸥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,拍打着翅膀飞杂这片死寂的海域。 一声轻微的滑动声,一叶扁舟破浪而来,溅起道道水花。 一名蓝衣青年手握船桨,皱着眉头眺望远处,小舟的舟舱内,一名红衣少妇怀抱一名婴儿,右手则牵着一名两岁大小的孩童,正紧张地看着这蓝衣青年的背影。 那蓝衣青年左手负背,右手则不疾不缓地滑动着船桨,奇怪的是,就是这不快不慢的滑动速度,却让整支小船好似利箭一般快捷。 就在这支小舟驶入这片海域没有多久,他们来时的方向突然传来阵阵喧闹声,未过片刻,一艘艘重型船只突然从浓雾中浮现出来。 这些船只上站着一名名手拿弓箭的盔甲士兵,最中央的那只船只上,赫然站着一名红袍男子,这男子穿着一身盔甲,冷冷望着远处的那片叶舟,嘴角露出淡淡的狞笑。 “水星行,就算你修为超绝,能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,那又如何?我令旗一下,万箭齐发,让你顷刻间毙命,哼,你以为,现在还是你师傅武尊的那个时代吗?” 那名曰程武的男子冷笑连连,注视着那片叶舟,心头暗暗计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,倏地说道:“令旗手,传令四周船只,拉起主帆,等到进入射程,立刻攻击,无论死活!” 那令旗手应和一声,迅速舞动令旗,朝着四周的船只发出了命令。片刻功夫,十几张主帆尽数升起,一时间,这些船只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,仿佛巨鲸般朝着那支叶舟冲去。 说来奇特,此刻他们双方距离至少有百余丈远,但是那蓝衣青年仿佛能够看见那令旗手传出的命令,眼中露出冰冷之色,轻轻哼了一声。 他随手抛出船桨,单手一旋,一股气劲从他体内涌出,凭空化出一张太极图般的事物,他就势一揽一推,整张太极图猛地下沉膨胀,阴阳二气流转,顿时整只叶舟的速度狂飙,原本双方只有三箭之距,但此刻却迅速增长成了六箭之距。 程武见状一怔,恨声道:“武尊的混沌八式?哼,那又如何?来人,上炮!”一旁的副官一惊,劝道:“程将军,我们和东海堡有约定,不得在此处放炮的。” “你是主将,还是我是主将?”程武脸色一沉,厉声道,“少说废话,此刻在海面上,水星行纵然轻功超绝也无用,倘若放跑了水星行,我朝不知多少官员会被他刺杀,这等责任,你来承担么?” “是,末将知错……”那副官微微一惊,不敢再多言,连忙命令令旗手传令,命令各船摆好火炮,准备攻击。 仿佛感应到那火炮的气息,那蓝衣青年蓦地回过头来,皱眉道:“火炮?哼,这帮混蛋,大概忘记了这火炮是谁发明出来的。” 那红衣女子着急道:“星行,怎么办,他们可就要追过来了!”那蓝衣青年淡淡笑道:“无妨,倘若有千发炮矢,我水星行倒会害怕,但此刻只有十几发,只是无用之功。” “水师叔,我们还是快走吧,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啊!”那名孩童突然开口说道。 这孩童看上去只有一二岁的模样,但是眉宇间却隐隐带着了一丝沉稳之色,甚至还带着一种执掌乾坤、智珠在握的气度。 水星行闻言淡然一笑,双手一合,气劲流转,带着整支叶舟陡然加速,片刻功夫,已经远离了那些官船,朝着远处驶去。 “该死,让他们跑了……”程武暗暗咬牙,蓦地拔出佩刀,狠狠砍在一旁的旗柱上,恨声道,“混帐!此贼一跑,天下再无太平日子……” ------------ 缥缈雪 ------------ 本卷简介 十年前,唐朝 “镇虏将军”萧羽起兵对抗武后。兵败后,他将独子萧凌拜托给师弟水星行,毅然带领部下邵杰文等人继续对抗武后。 十年后,邵杰文精心培养的少年高手剑神崇楼在其计划下进入宫中,却正好碰到水星行与萧凌重返中土。 两大少年高手,两大老年故交,一柄神剑,贯穿于武后政治的最后风华 ------------ 人物介绍 崇楼:少年高手,继上代“剑神”聂尘之后唯一享誉“剑神”之号的人,他天生紫色重瞳,一柄“玉龙剑”打遍天下无敌手。后来碰见昔世敌手萧凌,二人乃宿世敌手,却无意见碰见前世恋人,但恋人却是萧凌部下,心灰意冷之下,飘然而去,但江湖的事,永远不会了结…… 紫饮龙脊雄笑空,玉龙斩世指取首。 氤氲幽芒凝夜紫,手执风月立镜中。 梵天古镜参古今,血染眉髻伤心绝。 终年逍遥醉仙中,碎心天涯飘零寒。 萧凌:当年执掌三分之一大唐天下的镇虏将军之子,心性狠毒冷辣,自幼与先父师弟居住日本。后来与之返回大唐,筹划三月,即刻将当时宫中第一高手崇楼逼走,手握大唐重权。但最后还是败在崇楼剑下。 樱花飘零伺指间,广袖若海心计沉。 碧落黄泉圣手尊,点播天下烽烟起。 一屡孤帆扬天外,计压深宫迟敌手。 筹划十载业如山,风月光华败无形。 上官婉儿:是崇楼的前世情侣,与之经历千世情劫。萧凌返回中土后,将之网罗袖下,安插到崇楼身边,后来被李旦封为妃子,与崇楼终是无缘。 血海深仇负柳身,饮恨缩身居幕下。 日出圣手现迷踪,鬼魅幽术幻人心。 涓涓细水碧天红,踏雪无痕指点花。 含泪守望金蛇下,一缕迷醉谁与香。 邵杰文:镇虏将军昔日部下,将军死后,他辗转流离,不断兴兵起义,但始终失败,无意收得崇楼,惊讶于他的资质,将之收为弟子。崇楼成年后派其深入宫中,竟碰见好友,又见到将军之子,放弃崇楼,转投萧凌部下,助其霍乱深宫。最后死于崇楼剑下。 四法三界舞风云,天剑绝弈情谊重。 愚忠数载育动乱,扇起恩断欲李唐。 谁与风流胜此君,只道后唐李太白。 惜君才华惊艳艳,辗转草肃毙诛天。 水星行:镇虏将军的师弟,萧凌的师傅,带萧凌隐居东瀛,最后与之返回中土,碰上邵杰文,见邵杰文舍弃崇楼,又见崇楼竟身负绝世剑法的剑意,便带其回到星凤堡,助其学会剑法,但最后却死在这剑法之下。 东瀛异士测古今,虽欲逍遥无自由。 太虚阴阳化八卦,碧海怒潮挟烈剑。 三日二月切黄泉,梦寻鸢仙遗紫月。 风月光华皆为尘,红缘劫梦笑苍茫。 ------------ 故人东归 紫砂烟尘淡白雪 淡淡的白雪自长安的天空飘落,渐渐地将长安的街道虾成一片雪白,放眼而望,一切仿佛都隐藏在这银色中。银白色的雪幕中,时不时地露出一枝翠色的柳枝,在这沉闷的雪夜中,平添了一丝暖和的春意。不过虽然有这淡绿的柳枝,却仍然掩盖不了那彻骨的寒意。 灯火在街道两侧的窗内闪烁着,仿佛那墓地的鬼火般,妖异而冷寂。空中偶尔能听见几道空洞的悲鸣,如同那边疆三千白骨的妻眷,在家中哭泣着亲人的死亡;又如同那历史齿轮发出的沉闷响声,在叹息着这盛世皇朝的黑暗,以及那渐渐走入末途的……悲凉。 就在万籁俱寂的街道上,突然浮现出一只淡白色的纸伞,在街头自顾自地飘动,如同幽灵般神秘,诡异,在夜色下飘浮着。 在这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来的街道上,蓦地出现了这一把纸伞,若是寻常人看到,当真是会吓的直接晕过去。不过这纸伞似乎也不想惊动任何人,一旦将和意外到街上的人碰到时,它便会悠悠地飘到巷子深处,待那人过去后,方才重新出来。 飘过了几个街头后,那纸伞去势骤然一停,一丝丝地,一点点地,被收了起来。 显露出一张面孔。 那人年约双十,一袭青衫略略扬动,脸颊似白玉所雕刻,坚挺的鼻梁,一头长发如同墨般深沉,在一片耀眼的银白中显得甚是突兀。这人发髻已是松松散散,一枚金色的圆形小环扣住长发。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,让人不觉有一丝亲近感,但若仔细看去,他的双眸深处,却隐藏着冰冷的戒备。 双眸! 紫色的双眸! 仿佛是藏于深宫中的琉璃珠,一丝紫色的光芒在瞳孔中流转不息;仿佛是西天佛界的大日如来,悲凉地看着世间,叹息着人间的悲苦;仿佛是已经洞穿了世间的一切秘密,掌握着人间的睿智;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修罗王,狂笑中任意决定着他人的生死;却又仿佛是一名刚出生的孩童,好奇单纯地看着这雪白的人间。 这数种特殊的眼神,竟然被隐藏在这一个人的眼中?! 而最为奇异的,他那双紫色的眸子,竟然还是一对重瞳! 从古到今,凡重瞳皆是王者之才。西楚霸王,项羽,携数万大军,与汉高祖刘邦血战多年,虽然最后惨败,但那盖世豪情,却一直流传于世;虞舜,乃是与尧帝齐名的贤君,治世之贤明,上比古来圣君,下为后人之楷模。 似乎是历史的重叠,舞刀霸气的项羽,和贤君虞舜仿佛融合到了一起! 那少年就这么伫足立在原地,抬头向上看去。 原来此刻,他竟已来到了一家府邸门前。他默默站了一会儿,便将纸伞夹在腋下,迈步向府邸门前走去。门前侍卫瞧见他走过来,当即上前问道:“停下,你是什么人?” 那少年闻言脚步立刻停住,淡然道:“在下想要见见狄大人,请通报一下。”若到长安,必定会联系到唐朝;若说到唐朝的狄大人,想必除了狄仁杰外,也不作第二人想了。 寒天雪地中被分派来此门口,已然是憋着一肚子的火了,如今竟还有人来聒噪,那名守卫顿时就冷冷道:“你算什么人?凭什么要我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那少年已抬起头来,淡然地看了他一眼。 在那瞬间,那守卫仿佛被一柄利剑指住了般,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,将他禁锢中。少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微笑,眼眸深处的戒备却化为了凌厉的杀意,口唇轻动,慢慢道:“说。” 那守卫只觉身子一轻,方才压力顿时消散,若非他的心脏还在狂跳着,只怕他都会以为方才只是一场梦幻罢了。 此刻他已不敢有任何嚣张,当即就说道:“狄大人不在府中。”那少年皱了皱眉,问道:“他去了哪里?”那守卫伸手一指,道:“皇宫。” “皇宫……”少年顺着他手指看去,就见到遥遥一座宫殿,在漫天飞雪的映照下,与他默默对峙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“吼!” 一道虎吼响彻半空,一种狂放的野气在空中荡漾着,霸道、狂猛、凶烈的气息在这狂放的野气中回荡着,将四周脆弱的林木震的颤抖不止,恐惧在风中呼啸,血腥在雪中咆哮,就见一头雪白的猛虎望天狂吼。 惊天的咆哮声,将雪地中湿润鲜血震的翻滚而出。鲜血在雪光的映照中,绽放出一朵朵的血莲,妖艳夺目。 那白虎默默看着面前一群人,不住地用前爪刨着地面的白雪,低低嘶吼着,喉咙深处那嗜血的欲望不住回荡,它想要将眼前这些人全部撕碎,然后亲自饮着那甘甜的鲜血。但是它不敢动,因为它的主人没有动。 方才,皇宫的夜宴正举行到驯兽表演。除了这只白虎外,还有一只十丈长的蛟龙,此蛟龙为驯兽师李煞收于黄海,自小经受祖河滋润,凶狠噬血,头上那根血色独角,更可一击之下将一座山峦撞碎,端地凶狠。 正举行到*部分时,突然李煞命令白虎向众人杀来,猝不及防之下,只有几名武将回过神来,举刀迎上,却被那蛟龙一举击杀。 众人纷纷依靠在一张金色的椅子旁,众宫廷侍卫团团护住他们,手握佩刀,对准那白虎和蛟龙。 但两大凶兽,岂是易与之辈?这些侍卫没有在它们的凶威下反戈,已经算是忠心耿耿了。 人群中一人坐在椅子上,始终面色冷静,虽然……她是一名女子。 除了九五之尊,何人敢坐在这金色龙椅上?何人敢身穿着金色龙袍?大唐盛世,朗朗乾坤,除了一代女皇武则天,又有哪个皇帝会是女子?! 嗅着空气间的淡淡血气,武则天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平静,她已经习惯了这些风险,身为一介女皇,要镇住朝中的群臣和武将,除了要有通天的手段,还要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冷静和稳定。 她始终沉默着,等到那白虎和蛟龙要向他们这里继续靠近时,突然叹了口气,看向李煞,问道:“李煞,朕待你不薄,你今日为何要来反我?!” 她的声音并不响,但是在这寂静的夜色下,却显得异常清冷,但很突兀地,不少人都觉得有些不适:那话语间,还带着一丝轻松? 不错,她的话语间,除了威严和冷静外,还有着一丝奇特的轻松! 李煞听出了威严和冷静,他对于这两者并不在乎,每个身在高位的人说话都会有威严,每个身在高位的人都必须要冷静,他根本无所谓,他做不到这点,所以他永远不会是个高位者,但是他无所谓,他在乎的,只是武则天的轻松。 凭什么她会轻松?! 所谓他很生气,他直接看向武则天,怒道:“为何?你管我为何?!”他手中鞭子一抽,蛟龙的瞳子亮了亮,直起身来,玄色的双瞳望着面前的人群,喉咙中发出了“嘶嘶”的声音,慢慢向他们靠近过来。 它方才起身,众人的脸色就已经变了,看着它庞大的身影,大家都是脸色煞白。 正当众人惶恐、李煞欢跃、蛟龙嘶吼、白虎咆哮的时候,忽然听到空中一人朗声道:“狄仁杰何在?” 语如霹雳,震撼全场! 李煞不料突然有人出声,当即转头看去,看了半天,却根本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,不由怒道:“什么人?快点给我出来!”众人瞧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,不由纷纷“噗嗤”声笑了出来,但是瞧见那白虎和蛟龙的凶威,赶忙纷纷闭上嘴巴。 李煞找寻了半天,忽然心头一动,抬头看去,就看见一只纸伞在蛟龙头顶上卓然飘动。他不觉心头一惊,这蛟龙乃是上古奇兽,直起身来,足有十余丈,当年自己若非趁它重伤,也难以驯服它。如今此人竟然立在蛟龙头顶,而蛟龙却无丝毫动静,这岂非天下奇闻? 那蛟龙晃了晃脑袋,也发觉了那人踪迹,不由一声怒吼,巨头抖动,想要将那人抛落下去。那人轻轻一笑,手执纸伞,身形飘然而下,脚踏飞雪流云,身披青色长袍,紫色的双瞳如同两柄利剑,射入每个人的心头。 他落到唐朝一干官员身前,问道:“狄公何在?”众人脸色一变,此处狄仁杰虽然在,但九五之尊圣上也在,相比之下,自然是武则天更为重要,这少年竟先问狄公,委实不将武则天放在眼中! 一声咳嗽,一名灰衫老者缓步而出,淡然道:“老夫就是,不知小兄弟你是……”他此语自有玄机,就是告戒大家,自己和他并不认识,所以什么不尊圣上的事情,自然就和他没有关系了。 少年瞧了他几眼,含笑道:“我本来去你府邸找你,想讨个官做,结果听说你进宫来了,便跑来看看你。”此言一出,众人又是一惊,要知道皇宫是何地?乃是大唐盛世的政治中心,此处虽不敢说一步一防,但也绝对是守卫森严,这少年说的轻松,竟然被他如此就进了来? 狄仁杰闻他话语,不由皱眉道:“老夫怎么可能随便给你官做?”那少年微微一笑,道:“我本来想先给你看看我的本事,但是现在看来,不需要了,因为我有了更好的法子……” 他面容俊美,年龄也足有双十,但是动作却委实像个孩子,就见他将头靠近狄仁杰耳边,低声笑道:“这个法子就是……干掉这头蛟龙!”言罢,他身形凌空一提,竟然瞬间拔高五六丈,身居半空,傲然笑道:“孽畜,还不束手就擒!” 那蛟龙虽然听不懂人话,但是李煞却听的懂,闻言不由大怒,手中兽鞭一抽,便指挥着那头蛟龙冲过去。 那少年见那蛟龙冲过来,忽地轻哼一声:“找死!”他脸颊上的笑意瞬间消失,目光如紫色冷电般凌厉,身形已渐渐消失于空中。他已经和月光融合在了一起,和四周的白雪化为一体,彻底和天地合体,隐藏在了天地间。 他倏地一收纸伞,紫目如剑,将纸伞向着蛟龙头顶血角掷去。白伞化入雪白的银幕中,带动凛冽的九天寒风,仿佛是一柄贯穿着天地的神剑,一切的一切,都被这只白伞,或者是这柄神剑,向血角,咆哮而去! 如风,如光,如雷,如电! 血溅十丈!蛟龙凌空翻滚,鲜血喷溅! 白伞去势不止,化作一道凌厉白光,飞出宫外,再无踪迹。 血红色的粉末混合着蛟龙的鲜血,在空中肆意飞舞着,仿佛在哭述着蛟龙悲惨的命运,又仿佛在炫耀着少年方才那一击的战功,但无论如何,蛟龙那身份的证明,血色的龙角,已经被那少年连着龙头,一伞贯穿!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却是: 紫电雷光,翱翔九天破苍穹; 龙吟昆仑,震喝山河抹威严。 李煞口唇颤抖,呆呆地看着这少年自半空飞落。他仿佛没有看见这少年,而是看见一名剑仙,一名执掌着他生死的人!他愣愣地转头看向白虎,心头才稍稍定了定。 少年飘然而下,看向狄仁杰,微笑道:“如何?”狄仁杰愣愣地看着他,半晌才回过神来,摇头道:“不行!”那少年面色微沉,道:“为什么?”狄仁杰沉声道:“狄某没有权利虽然给人官职。” 那少年哼了声,转头看向白虎,又看向李煞,含笑道:“你叫李煞?”李煞愣了愣,没人能在那少年的眼下逃脱过去,他也不例外,只是呆呆地点点头。 那少年脸上笑容更盛了,道:“那蛟龙和白虎也是你的?”李煞呆呆地点了点头,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点头,只是在那少年的目光下,下意识地点头,相当自然地点头。 那少年淡淡地笑了笑,在月光的映照下,他的笑容显得分外可亲,就闻他笑道:“你叫这头白虎以后跟着我,我饶你一命。” 反复是霹雳寒冰一样,李煞这才反应过来,怒道:“放屁!”鞭子一抽,那头白虎已一声咆哮,纵身扑上。那少年眼中寒意一闪,淡淡道:“找死。”他右掌如霹雳般,骤然拍向那白虎面颊。 那白虎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屏障压住,慢慢地被一寸一寸地压下去,刚开始,那白虎始终是狂躁的愤怒,但是,那白虎的眼中终于涌现出了恐惧,他不禁哀号起来,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畏惧和讨好。 那少年哼了一声,手收回背后,那白虎浑身压力骤然散去,它抖了抖身子,爬到那少年脚旁,咬了咬他的裤脚,低低叫了起来。 那少年摸摸那白虎额头,微笑道:“乖畜生。” 他抬头看向李煞,道:“我方才说过,让这白虎跟着我,我就饶你一命,既然这白虎跟了我,我就放过你。”众人皆是大惊,狄仁杰更是失声道:“不可,不可啊……” 他话未说完,就听一声怒吼,白虎已一扑而上,将那李煞扑倒,一口撕成两截。 李煞上半身惊骇莫名,欲要惨叫,却已经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那少年走过来低头看向他,微笑道:“你一定很生气,我为什么不遵守约定?”他顿了顿,继续道,“可是我已经放过你了,白虎不放过你,我也没办法啊!” 李煞双瞳睁大,“啊啊”数声,终于是神情委顿,毕命而亡。 那少年懒懒地一伸腰,转头看向狄仁杰,笑道:“这样总行了吧?”狄仁杰尚未开口,武则天已站起身来,道:“朕封你!”那少年双眉一挑,诧异道:“你?!” 武则天凤眉陡挑,点头道:“不错,现在你就是二品带刀侍卫,宫中侍卫首领。”众人皆是一惊,几人正要劝阻,却见武则天一摆手,直直看向那少年,皱眉道:“还不接旨么?” 那少年微笑着拜倒在地:“接旨!” 白雪渐渐稀疏,已有着一丝曙光从云中吐露。 半日后,宫中传出了这新二品侍卫的名字——崇楼。 ------------ 枫林舞月 笑谈风月掌云雾 缓缓地将一杯酒倒入喉中,又甜又辣的酒顺着喉咙流下,崇楼微笑地看着天空,晃了晃手中华丽的琉璃杯,琉璃很少,用来做酒杯子的则是更少了,所以他很喜欢用这种杯子来喝酒。 鲜红色的酒在杯子中滚动,借着亭外金色的阳光,映衬着他那紫玄色的重瞳,一道道异彩在他双瞳中闪烁着。 此刻他正坐在一座亭子中,亭子依水而建,夏日的绿荷在午后骄阳的照射下,越发青翠动人,淡红的荷花在绿色的荷叶上轻轻颤动,仿佛是沉睡的少女,似在责怪着骄阳的霸道,她将乳白色的手臂靠在小亭的阴影下,悠悠沉睡。 一切的一切,在这午后都显得那么的沉寂,那么的幽静,仿佛时间都已经停止了。 崇楼看着溪水和碧荷,嘴角勾出一道浅浅的笑意。 他穿着一件松绿锦袍,肩头披着一件丝缎披风,他的身形在亭中一靠,阳光在半空映衬着,他的身影显得那么华丽。一丝傲气,一丝霸气,一丝自信,在他那紫色的瞳孔中流转飞旋。 在这寂静的午后,在美酒的陶醉下,崇楼几乎已经要完全迷醉于其中了,紫色的瞳孔释放出散懒的意味,重叠的光芒在瞳中渐渐散开,仿佛氤氲烟气般,在他那深邃无比的瞳子中,缓缓散布。 笑意散开,那是智者的笑意,在这笑意的映衬下,一切光彩都会变的暗淡。仿佛天下,都已经在他的手中,天下的一起,都已在它的计划下。 亭外的阳光忽地一暗,一道身影挡在了亭口:“侍卫长!” 崇楼眉头一皱,他最讨厌别人在他想事情的时候来打扰他,幸亏他识得此人是武则天的心腹,幸亏他还不适宜和武则天翻脸,幸亏他还大计未成,太多的幸亏,将他的剑封在了鞘中,否则,此人的头颅,早已经落到地上了。 叹了口气。真后悔来。他想。 想归想,他还是皱了皱眉头,懒声道:“什么事情?”他态度并不好,甚至是傲慢,那人若在平时,若对其他人,绝对是会怒目相向的,但是他却知道崇楼的武艺非凡,所以态度也就甚好,弯腰道:“侍卫长,圣上传你去红枫阁。” 崇楼将琉璃杯放到桌上,美酒在杯中晃动着,他紫色重瞳异彩忽动,淡然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他站起身来,一旁传来一声虎吼,一道雪白的虎影飞出,扑到他脚变。这是当日他收服的白虎,自从崇楼那日将这白虎收服后,它便始终跟在崇楼身边,寸步不离。 崇楼拍拍白虎的头,嘴角露出一丝笑意,转过身来,向亭外走去。 红枫阁便在亭子的不远处,四周都是一片茂密的枫林,火红色的枫叶在空中飞舞不止。 崇楼右手抬起,将那几片枫叶接住,他定定看着枫叶,火红色的枫叶在他掌心安静地匍匐着,细微的叶络和他的掌纹相对。 他蓦地爆发出一声狂笑,枫叶一声脆响,瞬间就化作了粉尘,顺着清风在空中飞舞。 他厉声笑道:“枫叶枫叶,你也怕我么?”随手一甩,向着远处的阁楼走去。 漫天的枫叶,守护在他的身侧,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拖的甚长,仿佛是走入末日的霸王,又像是走向未来的剑客。 到底是什么,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。 却是: 玉龙回袖千秋变, 琉璃波痕彻江河。 足踏秋枫行破碎, 虎啸龙吟化银洋。 不多时,便已到了阁楼的低层。 狂乱的步伐,猝然而止! 他感觉到一股狂烈的气势,从楼顶传下,气势之后,更是涌现出一道杀气。 杀气纯粹,笔直朝着他而来,这道杀气贯穿而下,不但带着那神秘人本身的狂暴真气,更带有六丈楼阁,由上而下的气势压力,对着崇楼,毫无顾虑地压去。 崇楼步子一顿,他的重瞳中闪过一丝诧异,他在深宫中待了半个多月,竟然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高手。 他的计划,也将就此改变。 不及细想,他已挺直身躯,向着楼上走去,全身散发出狂热的杀气,冲击而上。 如墨的长发漫天狂乱舞动,将他的双瞳遮盖住,他却不眯眼,一步一步,向上走去。白虎感觉到这股杀气,跟在他身后,低声吼叫。 那杀气感觉到崇楼这里的汹涌战意,不由变的更加猛烈,滔天杀气几乎凝为实质,将四周一切压制住。 还差六步,崇楼全身的骨骼微微战栗,发出轻微响声。 五步,他的衣衫死死贴住身体,隐隐有了许些裂痕。 …… 三步,他踏下的脚印已有半寸深,他的身形几乎凝滞住,只能微微地移动着。 陡然间,那股杀气骤然消失,仿佛是春水微风,飘然而过,枫叶如常,自空中舞过,似乎从未产生过这道杀气,他仿佛是一阵微风吹过,一股溪流涓涓流过,似乎是无意间感觉到的一点异样,似乎是大自然无心的作品,在发觉了它的无用后,便将其消除。 崇楼低头看了眼衣角的枫叶,伸手拂去,一道细微的裂痕在叶下隐藏着那微小的身影。似乎是隐私被人发现了般,也许是崇楼的力气用大了些,那道裂痕瞬间变大了些,仿佛是一张丑陋的巨口,吞噬着一切光明。 崇楼叹了口气,将披风除下,扔到一旁。 正当此时,上方传来一阵掌声。 崇楼心头一惊,但旋即释然,方才他极力支撑着那道杀气,根本无暇注意四周是否有人。 但他心头仍是迸出一丝火焰,一丝狂怒的火焰,为他没有注意到那人而愤怒,为他没有强过那人杀气而愤怒。 霍然抬首,紫色的重瞳激射而上。 那人正站在楼梯中心,不多不少,不偏不倚,正好站在楼梯中心。那人穿的很普通,只是一条灰色的长袍,但他一站在崇楼面前,崇楼的瞳孔瞬间收缩。 楼梯后的一切,仿佛都被那人的长袍所遮掩,一切的一切,都被他挡在身后,第二次,崇楼感觉到一丝茫然,这人身上,没有一丝的杀气,只有浓厚的霸气,仿佛天下山河,都在他的掌握中。 这人仿佛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座山,一座巨大的山,只是站立在他面前,便已感到窒息。 他和崇楼不同,崇楼天生便拥有一切,紫色的重瞳,王者的象征,不需要太多,只需要这一样,便足以让他屹立于历史中,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;眼前这人,却如同是一名社会最低层的人。 他经历过无穷的努力,渐渐从最低层,爬到了最高层。他无所谓理义廉耻,只要能够爬上去,他能够做出任何的事情。那股霸气,并非是他刻意间散发而出,而是他在经历过无数事情后,自然而然地拥有的。 依靠着自己,完全依靠着自己,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,才能够拥有这种霸气,这种惟我独尊、一切自我的霸气! 崇楼在那一瞬间,就明白了一点,这人,若非是亲友,便是毕生死敌! 却是: 山河齐聚,风烟如火剑如歌; 天地枭雄,计谋如电恨如崖。 那人瞧见崇楼看来,双眉倏地一耸,悠然道:“好本事,不愧是‘剑神’崇楼!”崇楼眸中火光微闪,却瞬间消逝,淡淡道:“彼此彼此。” 剑神,这是一个极耀眼的名号。当年他第一次握剑时,记得师傅便将他扔到一个黑屋子里,那里没有吃的,没有喝的,只有一群野狼,要吃?要喝?便提起你手中的剑,将这些野兽杀光,喝狼血,吃狼肉。 七天后,当师傅打开门时,他没有等师傅进去,而是自顾自地拖着剑,从屋子中出来。 从那天起,师傅便让他去一座山洞中看了一幅画。 一年后,他第一次踏入江湖。 只一剑,他就削去了昆仑派掌门的脑袋。从此,他的名号威震江湖,没有人敢于小看他。 他无所谓,对一切都无所谓。 他只是握剑,然后拔剑而已。 还记得当年的天山一战,他一人一剑,杀尽了百余名高手,将整个天山山峰都给染成了鲜红,从而夺到了“剑神”的名号。 他无所谓,只是一个名号,而已。 突然,武则天的声音从那人身后传来:“崇楼,过来。” 那人眉毛挑了挑,笑吟吟地让开道去。崇楼也不理会他,默默走入阁楼中。他双目在屋子内一扫,顿时眉头跳了跳,只见阁楼四周中坐着几个人,都是朝廷中的重臣。阁楼的中心,立着十二名黑衣男子,见人进来,纷纷抬头看来。 崇楼双目一亮,这十二人的目光如同雄鹰的厉目,修罗的血瞳,猛兽的凶眸,又如同一柄双刃利剑,不是伤到了他,就是伤到了他们自己。 崇楼紫瞳微眯,未及开口,就听武则天说道:“萧先生从东瀛带来了异族特产,同时还有东瀛皇帝的表书,听闻你的名号,便提议想要见见你。” 见见我?崇楼冷笑。 他双瞳忽地一缩,看向那灰袍人,冷然道:“萧先生,东瀛……莫非是‘日出圣手’萧凌?”那灰袍人淡然笑道:“人说自聂尘之后,惟独崇公子才配的上‘剑神’之号,得到崇公子亲口言名,荣幸之至。” 二人四目一对,宛如有火光迸出般。 半晌过后,萧凌突然收回目光,看向屋顶,淡然笑道:“如果那屋顶塌下来,你说会怎么样?”崇楼微微皱眉,道:“怎么会塌?” 仿佛是要回应他的话一般,那屋顶突然塌陷了下来。 崇楼双眸一凛,发出一声厉啸,整个人如剑芒般冲天而起,瞬间穿透屋顶。屋顶下落之势顿时一滞,但随即又向下坠来。萧凌长袖一拂,竟瞬间将屋顶托住,淡然道:“还不快出去?” 众人瞧见二人动作,都是一怔,此刻闻他话语,才纷纷反应过来,向着外面跑去。 白虎见主人跑出,一声大吼,向方才崇楼撞出的大洞中纵出。萧凌见众人皆已跑出,便也飞身而出。 方才跃出,便觉眼前一亮,一道寒光掠过长空。随即便见一名蓝衫人站立半空,信手一拂,便将那雪亮剑芒打散,露出一柄剑来。崇楼一声怒啸,将剑一翻,收回掌心,厉声道:“拔剑!” 那蓝衫人抬头默默看着他,半晌,才缓缓道:“玉龙剑,好剑!却不知道绝世好剑,能否发出绝世的剑法来,另外……”他眼中光芒一闪,“老夫不用剑!”字字响如雷霆,震彻晴空。 崇楼双瞳一凛,咆哮道:“拔剑!”他长袖一舞,阵阵狂风从他背后卷起,将四周树梢吹的舞动不休,枫叶飞舞,守侯在他身边,他仿佛已变成了一柄长剑,一柄随时会出鞘伤敌的长剑。 那蓝衫老者双眉一挑,两道寒光从他眸中射出,一字一字从齿间迸出:“我说过,老夫,不用剑!” 崇楼衣衫鼓动,全身气流转动,在衣衫下流转不息,闻言冷冷道:“既然不拔剑,那就接剑!”话音方落,一道银色的光芒从他指间爆发出来,化作千百万条飞龙,自半空中击出,仿佛半空激射而下的雷电交鸣,激出狂风阵阵,向那人飞舞而去。 闪电交鸣,金色的光芒在云霄间错乱飞舞,狂风怒雨袭天卷地而来;大海怒浪狂舞,夜叉蛟龙在深海中咆哮而起,将平静的海面激的狂涌舞动,蓝潮挟着天地之威,使大地颤抖不止;天公怒号,九天神灵似乎都在为这一剑而恐惧、颤抖、悲鸣! 那人双眉一耸,嘿嘿笑了声,右手垂直于胸前,一道蓝色的剑气从他指间绽出,身躯未动分毫,只是一挥手,将那剑气射出。 那蓝色的剑气仿佛是激荡的气劲、深洋的猛鲨,与崇楼那激猛狂暴的剑招不同,崇楼的剑招耀眼夺目,狂涌不休,这人的剑招却很平淡,很慢,乍一瞧去,崇楼的剑招就如同天地,而这老者的剑气就如天地间的尘埃。 闪电交鸣,金色的光芒在云霄间错乱飞舞,狂风怒雨袭天卷地地冲来;大海疯狂地怒吼,夜叉蛟龙在大海中咆哮而起,将平静的大海激得狂涌舞动,蓝潮挟天地之威,大地颤抖不息;天公怒号,九天神灵似乎都在为这一剑而恐惧、颤抖、悲鸣! 那人双眉一耸,嘿笑一声,右手垂直于胸,一道蓝色的剑气遁上,双瞳精芒迸吐,一指攻出。 蓝色的剑气似乎是磅礴的大海,深洋的猛鲨,与崇楼那激猛的剑招不同,崇楼的剑招耀眼夺目,狂涌不休,这人的剑招很平淡,很慢,但幅度甚大,将崇楼的剑招全部封住,无论崇楼的剑招如何庞大,竟都脱离不开此人一指的范围。 崇楼紫瞳骤然收缩,他竟挡不下这一招! 成名数载,他竟挡不住这一剑,数载的剑招,他竟没有招数可以抵挡住这人一指? 愤怒,如同一点火花,在他胸中蔓延,扩张,至终爆发!他可以失败,但绝对不能这么失败,绝对不能! 可以败,也不能败! 玉龙剑骤然一震,一道乳白的光芒自剑尖蔓延而出,将他全身笼罩,一声厉叱,他已化作一柄剑,一阵风,一滴水,他已天人合一,对准那人,一剑斩出! 无论胜败,他已无抵抗之力! ------------ 三千白羽 玉龙饮啸山涧 灰袍人双瞳倏地一变,静静看着剑锋,枯瘦的右手从袖间伸出,抓向剑尖。 枫林悲嚎,漫天血红色的影子飞舞不止。 枫林被这一剑之威所震,皆是化作漫天粉尘,火红色的枫影在空中飞舞不止,将二人的身影掩盖住。半晌,漫天红影渐渐稀疏了下来,只见二十多丈的枫林竟被崇楼那一剑的力量,毁于一旦,漫天的红色粉末将地面掩盖,如同血色的溪流,将土地浸湿。 那灰袍人背一弓,胸口已变成了湿润,鲜血似是开了闸的潮水般涌出,那人身影在红影的陪衬下,显露出无穷的苍老,低低咳嗽几声,叹道:“若是在十年之前,莫某是绝对不会伤在此剑之下……” 萧凌目光一变,不觉失声道:“你是蜀山掌门莫不醉?!” 那人微微一苦笑:“不错,老夫就是蜀山掌门莫不醉。”他缓缓伸出手来,将头顶的斗篷摘掉,只见两道白色的剑眉跳跃而出,双瞳似乎是两柄剑,两柄九天神灵的剑,两柄可以将天地间那云雾团团笼罩,吸收的剑。 他默默看着崇楼,仿佛想要将他看透,淡淡地说道:“剑神崇楼,竟然会拜在武后之下。”崇楼面色苍白,全身力气几尽全无,全凭借“玉龙剑”支撑着身子,闻言冷冷道:“关你何事?”莫不醉一皱眉,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,双眉略略一耸,淡然道:“你师傅呢?” 崇楼看着他的手,沉吟着,缓缓说道:“你的剑,在你手上,蜀山的无形剑气,果然了得。”莫不醉沉默不语。 崇楼苍白的面颊一抽,拔起“玉龙剑”,傲然道:“出剑!”莫不醉看着他,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,漠然道:“你已受伤,不必再出剑了。” 崇楼看着他,他从莫不醉的眼中,看出了嘲讽,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东西,瞬间,他只觉全身犹如落到了一个火窟中,烈火焚身,他傲,因为他有傲的本钱,他享名数久,他百战不殆,全是靠他的剑,玉龙剑已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,如今有人轻视了他的剑,那就是犯了错,既然错了,那他必须要付出代价! 玉龙剑直指云霄,崇楼将玉龙剑抬过头顶,傲然道:“那就接剑吧!” 莫不醉微笑地看着他,悠悠道:“那来吧!”他有不信的事实,因为崇楼方才一剑,显然已经将力气全部消耗了,那他还能靠什么来出剑呢? 然而,他却是错了! 崇楼一声厉啸,剑光贯彻而下,宛如一条白色的惊电激射而出,劲风自他剑锋迸射而出,万千电光咆哮吞吐,几乎欲将莫不醉的皮肤撕裂。莫不醉目光倏地一变,他双瞳间迸射出诡异的惊讶,陡然间右手飞速扣上肩头,一道金光吐出,迎上了“玉龙剑”。 狂风四下肆虐,将四周的赤红枫叶激得漫天飞舞,众人禁受不住这压人迫力,纷纷躲到远处,观望着此处,萧凌也不躲闪,独自站立在狂风之中,任由那红色的迷雾将自己衣衫带的掠起,目光狂热而兴奋,一个是少年成名的剑神,一个是名垂数年的蜀山掌门,无论是哪一个,都是挤身第一高手的人,他期待着二人的一战! 蜀山无形剑气是虚无的,玉龙剑凝光成剑,二者都没有距离的限制,漫天的光华,都被这两道剑气剥夺。 陡然间,莫不醉那无形剑气倏地一暗,竟被崇楼的剑气压了下来,天地间千万光芒,竟都没有崇楼这一剑的光辉闪耀。倏然间,那光芒骤然收缩成了一栗,沧海一栗!没入了莫不醉的肩头。光芒一缩即盛,瞬间又从他的肩头爆射出来。 崇楼面色瞬间就如土色,不祥的土色,死亡的土色! 他一剑挥出,全身护住心脉的残余内力已抽得一空,全凭他的意志将自己撑住,双瞳的紫色已是灰淡一片,犹如坟墓的玄紫。 莫不醉左肩被他一剑洞穿,他沉默也许久,叹道:“好剑法,好剑法……”他弓了弓腰,灰色的长袍缓缓摇摆,苦笑声中,他一步一步向林外走去,漫天红影将他身影渐渐遮盖住,尘土如烟,渐渐弥漫了半空。 程武大叫道:“萧凌,还不将他拦下!”萧凌回过头,瞥了他一眼,微笑道:“将军何不宽容些,蜀山派,毕竟不好对付。”程武一愣,愕然道:“什么蜀山派?”萧凌看着莫不醉的背影,悠然道:“蜀山派位处蜀中,关系极广,”他顿了顿,继续道,“包括医仙谷。”程武一怔,回忆到当年那场大战,背后忽地一凉,不再说话了。 崇楼调息半晌,收回了“玉龙剑”,白芒在他指间一闪即逝,他长长吸了一口气,走到武则天面前,单膝缓缓跪倒,淡然道:“惊扰了圣驾,微臣该死。”武则天缓缓摇了摇头,淡道:“各自回去休息吧,今日的一切,都过去了。”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,她带着众宫女走出枫林。 崇楼沉吟着,慢慢起身,走出了枫林,向自己的卧房走去。 当崇楼才踏入自己的屋内,一股淡淡的幽香已扑鼻而至,如同微风拂过,香烟触鼻,在自己的鼻尖轻轻地碰了一下。 那一瞬间,他几乎要沉迷在那芳香中。 一个恍惚,他回过神来,只见自己的卧房竟已被人收拾干净了,一只青色的香炉静静地躺在桌上,方才那幽香正是从其中散发而出。一名素衣女子正俯身收拾他的被褥,显然并未注意到崇楼进来。 崇楼眉头皱了皱,走到桌上,端起茶杯饮了一口,苍白的面颊涌起两团血红,他放下茶杯,淡淡道:“千叶盏,你是怎么弄到的?” 那女子被他吓了一跳,回过头来,崇楼瞥了她一眼,她面如凝脂,宫髻柳眉,自带一股英气和稚气,怯生生道:“公子回来了。”崇楼淡然道:“你是谁?”那女子微微咬住双唇:“是皇上派我来的。”崇楼以手敲桌,冷笑道:“我不需要侍女,你走吧……”那女子一惊,嗫嚅道:“可是……可是,是圣上叫我来的……” 她长的甚是美丽,可说话却似极为急噪,崇楼冷冷道:“你叫什么?”那宫女缓缓道:“上官……婉儿……” 崇楼摇了摇头,将青瓷杯放到桌面上,又将酒囊取起,微笑地饮下最后一口酒。 清晨,崇楼穿好衣衫,起床一看,便见上官婉儿早已备好了早餐,守侯其旁,见他起来,柔声道:“公子,餐点已经备好了。” 崇楼看着餐点,漠然一点头,随手抓过一只馒头,馒头很软,如同他幼时碰到的那纯白的雪山,他叹了口气,将馒头放下,走出门去。 方才走出,便见门外一群人四下奔跑着,听声音,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,崇楼经过一夜的恢复,内息已恢复了八成,当下站在门口,冷冷道: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那为首之人尴尬一笑,起身道:“侍卫长,咱们在找个宫女,呵呵,打扰了……” 崇楼厌恶之极,懒声道:“滚!”冰凉的杀气从他指剑缓缓漫出,犹如冰凉的地狱池水,将几人的心脏狠狠一拽,几人惊恐至极,“是!是!”几声惨叫,逃得远了。 崇楼思忖片刻,淡然道:“他们找的,可是你?”身后伊人身躯倏地一颤,颤声道:“我……我不想待在宫中,我……”崇楼看着她,淡然道:“那你待着,别乱跑。”言罢走出房间,向着大殿走去。 刚拐过一个回廊,只听一人悠然道:“烈阳灼热,何不暂留尊步?”崇楼身形倏地一顿,紫色双瞳如同激电般射去:“萧凌?” 一袭灰色长袍从廊内缓缓飘出,萧凌如同踏云仙人,卓然而至,含笑道:“崇兄,日光炎炎,可有兴趣小饮片刻,东瀛茶道,可是闻名天下的。”崇楼冷冷看着他,漠然道:“没兴趣。” “这么说,崇兄是没兴趣咯?”萧凌嘴角勾画出一个浅浅的笑意,目光却渐渐凝实起来,一股狂热的劲力从他身后的长袍内缓缓喷吐出来,亦如万里之外的富士山,高如天庭,矗似绝顶雪峰,一瞬间,他身后的一切,仿佛都变成了雄伟的高山。 崇楼冷哼一声,爆发出狂涌的杀气,二人矗立不动,杀气却围绕着二人漫天飞旋,足下地砖尽数龟裂。 崇楼一声厉啸,“玉龙剑”咆哮而出,化作千万怒电,挟带着他的无尽杀气,直指萧凌! 萧凌静静地看着他狂涌而至的剑气,陡然间双手合十,十八道光芒从他身后掠出,六道飞空,六道向左,六道向右,如同彩凤掠空,飞虹横架,在他身侧飘然飞舞。 萧凌充满自信的面颊突然微微一变,双目显现出一丝敬畏之色:“大威德明王降世,尔等还不跪迎?” 大威德明王——梵名阎曼德迦,别称降焰魔尊,有大威德力,能断除一切魔障,摧伏一切毒龙。 六臂六首六足。镇守西方。大威德明王,音译为阎曼德迦,意为摧杀阎魔者,故别号降阎摩尊;密号为威德金刚。又称作大威德尊、六足尊。为五大明王或八大明王之一。 此王一出,谁与争锋? 可惜崇楼不知道这些,当下冷笑一声,厉啸道:“遇神斩神,遇佛斩佛!”话音陡然变盛,烈芒撕裂半空,向那光芒纵去。 萧凌双目倏地一震,张口怒喝,那光芒凝成一团,变作一团火焰,不断燃烧,似乎想将这世间燃烧殆尽。一瞬间,崇楼的瞳孔收缩。 那团火中,竟慢慢伸展出六只手臂,六具面首,怒目瞪视,一瞬间,崇楼几乎发生错觉,感觉那手臂竟向自己抓来,但他素来遇强即强,不由口中一声怒吼,剑光更加猛烈,向那大威德明王斩去。 却是: 东瀛落魄饮恨水, 十二星辰坠, 一缕玉光合, 剑破灭, 明王现, 龙沉九霄, 灵抽八方。 银光倏然间从四周掠出,十二道厉光交错叠合,竟在一瞬间将崇楼剑光夹住。萧凌悠然一笑:“我这十二柄剑如何?”崇楼冷笑一声:“萤火之光,也敢与日月争辉?!”剑光陡然变盛,白色的剑龙更显出透明银亮,向那十二道光芒压去。 十二名黑衣武士只觉压力倍增,不由汗如雨下,“剑神”之号又岂是白叫,如今他挟怒而发,威力何等之强,崇楼又是一声怒啸,剑龙欢啸更盛,十二人单膝跪倒,已是勉力支撑。 崇楼眉锋倏地一耸,剑龙陡然消失,那十二人正要呼出一口气,崇楼竟瞬间又出一剑,十二人齐齐惊叫。崇楼断去众人长刀,目光紫芒迸射出,嘶声道:“萧凌!” 萧凌含笑而立,在剑风中卓然站立,竟似不惧他这一剑之威。 ------------ 插林翠立 青峰画山涤幽潭 云雾迷茫在林中,一尊石桌安静地躺在地上,等候着远方的来客。 一杯茶,轻轻地放到桌上。 一袭灰袍在林间缓步而行,苍老的双眉,隐不住风霜的侵蚀,那灰淡的袖管中,伸出一只嶙峋的枯手,一支金黄的灯笼在其手中慢慢晃动,双目抬起,看着石桌,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笑意。 猝然止步。 灰袍人默默看着石桌,耳边渐渐响起一阵淡淡的脚步声,灰袍人淡淡一笑,端起茶杯,轻轻地饮了一口。 “你来了。”一人在迷雾中悠悠说道,迷雾清淡,不浓不厚,这人站立在迷雾中,竟将全身的踪迹全部隐藏掉了,呼吸,心跳,一切的一切,竟都被他隐藏了过去,他仿佛已化作了一山一水,一树一石,随风而舞,随水而逝。 灰袍人正沉浸在那茶的芳香中,闻言心神倏地一震,淡然道:“你出手了?”那人微笑道:“剑神之名,名不虚传。”灰袍人淡淡一叹,一丝颓废闪过目间,喃喃道:“你实在不该出手的……”迷雾渐渐浓实,将远处的林木包裹。 林间瞬间寂静了下来。 忽听那人道:“婉儿,出来吧。”随他话尽,一道青影飘出,一名少女面色苍白,低声道:“他相信我了……”灰袍人淡然道:“很好,这么一来,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大半了……”那人缓缓摇头:“不,我们虽然已经把沟挖好了,但他不来踩,一切皆属枉然。”话语渐渐霸气浓烈。 上官婉儿听着二人话语,咬了咬樱红的双唇,迟疑道:“我们,可不可以换其他人?”灰袍人一怔,双眉倏地一凛,冷冷道:“那怎么行!我们整整筹备了十五年,怎么可以轻易改变呢?”一丝杀气慢慢涌上,迷雾中那人悠悠道:“为什么呢?” 上官婉儿双眸渐渐现出一丝希冀,喃喃自语道:“他对我,没有利用,没有欺骗,没有戒备……”那人微笑道:“那我们呢?”灰袍人重重地哼了一声,左手向上一抬,一道幽冷的寒光隐于掌心,在迷雾中氤氲流转。 陡然间,一人拽住他手臂,灰袍人回头一看,见那人的面庞已经在迷雾中透出,不觉皱眉道:“萧凌,你干什么,怎么可以让人看到?”那人面容清秀,霸气在他双瞳流转泻出,正是“日出圣手”萧凌。 上官婉儿双膝倏地一软,几乎要摊倒在地,愕然道:“萧先生……” 萧凌轻轻一笑,淡然道:“计划到了后面,就算让别人看到,也没多大关系。”灰袍人沉默半晌,缓缓伸手将面罩除下,双瞳若剑若电,逼射四方,却是蜀山掌门莫不醉。 萧凌看着上官婉儿,一挥手,漫天迷雾竟都在他一指间撕裂,不甘地晃动数下,分开了五丈余的空间,三人一展无疑地站立在迷雾中。 他看着她,嘴角勾出冷冷的笑意:“婉儿,你不会喜欢上了他吧?”上官婉儿面颊倏地一红,莫不醉在侧冷然道:“你若动了儿女私情,你爷爷的仇就永远都报不了,”两道幽电射到她双目,直逼入她的心头,“你可明白么?” 上官婉儿咬住樱唇:“我知道了……”萧凌看着她,微笑道:“你去吧。”上官婉儿微微点头,转身踏着碎步,渐渐消失在迷雾中。 漫天的迷雾,又渐渐合拢了起来。 莫不醉看着他,冷冷一哼:“你不该让他看见的。”萧凌看着他,双目露出丝丝讥讽:“就算让他看见,又有何妨呢?”莫不醉目吐精芒,二人四目一对,四周迷雾仿佛都静止了下来。 莫不醉冷冷看着他,却被他霸气逼退。半晌,莫不醉缓缓叹了口气:“莫某老了,江湖,将是你们年轻人的了……”转过身子,一步一步,望着林外走去,身形萧索颓废。 萧凌走到石桌旁,端起酒杯,看了片刻,嘴角现出一个笑意,一个冷酷、残忍的笑意:“你不该多嘴的,你必须明白,这杯酒,可不是为你准备的……”莫不醉身形陡然一滞,一股狂热的气息从他胸口瞬间蔓延开,不住沸腾,似乎在不断吞噬着他的内脏,他霍然转目,厉声道:“你……” 萧凌看着他,悠悠道:“你确实是老了,已经不需要了,不是吗?”莫不醉爆发一阵狂烈的怒吼:“老夫杀了你!”右手剑气凝形,漫天风华皆被他一击引动,向萧凌轰了过去。 萧凌默默看着他,笑道:“你何不老实些,这样可是会更痛的?”一道光芒自他袖间喷吐而出,莫不醉一声惨叫,踉跄数步,摔倒在地,一柄沾有幽光的剑柄在他胸口犹自摇摆。 萧凌淡淡地一笑,走到浓雾之中,仰望天际。 他的身形仿佛已与天地融合一体,这仿佛是自然的得意之作,又仿佛是高山流水,幽林一叶,仿佛天地在他的手中执掌。 淡淡地,一笑。 上官婉儿一路疾行,忽地拐到一处水阁,池中绿菏碧水,一股淡淡的幽香在空中飘动,几条金鱼在水中摇头摆尾,四下游动。 她肩倚阁柱,娇躯微微颤抖,泪水顺着她雪白的面颊淌下,她终是忍不住双手掩面,失声痛哭了起来。 当崇楼那俊俏的面颊出现在她面前,那紫色的双瞳在他心头晃动,那重叠的光芒,氤氲流转的自信光辉,都在她的心头扎下了根。可是她身负灭族之仇,若不去利用他,决难报仇。念及至此,她不禁又再次失声痛哭起来,泪水不绝,渐渐沾湿了她的衣衫。 忽听背后一人叫道:“好啊,你在这里!”上官婉儿心头倏地一惊,回头看去,只见几名太监站在她身后,正恶狠狠地盯着她。她蓦地想起,自己现在还是偷偷逃出来的,自己一时伤心,竟忘了这些,跑到这里。 见那几人一步步逼来,她心头不禁涌起一丝惶恐,尖叫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……被过来?!”她双手紧紧拽住阁柱,指甲慢慢弯曲,竟有几分裂痕。她心头不由想到:“若他在,或许就没事了吧……” 眼看几人越逼越近,陡然半空亮起一道厉芒,如同灼热的龙阳,撕裂虚空,向几人之间扫去,一声龙吟,那几人竟在瞬间被震退数步,抬目看去,只见一名少年仗剑而立,紫色的幽光在他双瞳氤氲流转,面容间布满了自信和骄傲。 为首太监面色惨变:“侍卫长……” 崇楼冷冷一哼,“玉龙剑”在他手中轻轻一晃,冷然道:“马上给我滚,这宫女我要了。”那太监面色瞬间灰淡,迟疑道:“这……”崇楼一声怒哼,银光自剑锋凝聚,化作白色滚龙,向几人逼去。那几人“哇哇”惨叫几声,掉头就跑。 崇楼手臂一歪,白龙瞬间消逝,他沉吟着,待几人快要走出阁楼时,才道:“圣上那边,我自会去说。”那人身形顿时一滞,转过头来,干笑道:“侍卫长说笑了……”一掉头看见众人都已跑光,心头暗骂,紧步跑出。 上官婉儿不料他竟半途杀出,一时愕然不语,崇楼见众人跑尽,面容微微一颤,倏地吐出一口鲜血,软软摊倒。她一慌,赶忙跑来,慌道:“公子……”崇楼面色惨白,摆了摆手,他身形萧索,叹道:“你真会惹麻烦……”他咳嗽数下,以手撑地。 上官婉儿痴痴呆呆地看着他,只觉他虽然站在自己身旁,但两人却仿佛相距万里,永远也靠不到一起…… ------------ 龙引秋水 氤氲波荡久虬缦 夜色渐渐合拢起来,一袭残阳在水面之上晃动,万千金蛇狂舞不休,犹如金黄的琴弦在伊人指间波荡;水波悠然流转,在薄薄的迷烟间氤氲回荡,沉沉的水幕上方,闪烁着几盏幽冷的萤虫小灯,点点金黄漫天飞舞,勾画着残余的夕阳月夜。 上官婉儿倚靠在窗台边,默默地看着湖面。金蛇舞动,借着如镜的水面,在卧房中如同飞闪的烛光,如同飘然起舞的仙子,踏着氤氲流水,漫步于金色残阳。她将凝脂般的纤手托住桃腮,长长叹了口气。 忽听背后一人叹道:“残阳流水,始终是要逝去的东西,又有什么好叹气的呢?”她身形一震,回头看来,只见崇楼肩披蓝袍,面色幽冷,坐于桌旁,手盏茶杯,默然看来。 上官婉儿身形倏地一震,强笑道:“可是现在的夕阳确实很美啊,这么美的东西消逝了,怎么能让人不叹息呢?”崇楼冷冷道:“可惜,这东西明天会再来。”上官婉儿目光忽地抬起,温柔似水,盈盈地看着他,崇楼眉宇一拧,皱眉道:“怎么了?” 上官婉儿迟疑许久,忽地伸出手来,按在了他额头,崇楼面色一沉,正欲喝骂,忽觉她如雪指间传来一份波动,冲击着他的头脑,波动越来越大,他脑间一痛,只觉道道画面自双眸间飞掠而过,欲要抬手格开她手臂,却觉得手臂如石般沉。 云似缥缈,山若美画水如镜,悠悠芳草间,一名儒衣男子赤足而立,双手在琴弦间飘鸿如电,优美琴音于他十指间流离而出,一名白衣女子盘膝坐在其侧,含笑看着他。 男子手指倏地一止,叹道:“水碧,过了多久了?”那白衣女子悠然一笑:“三千年了……”她淡淡一叹,将头靠在男子肩上,“溪飞,你一曲弹了三千年,真的好久啊,我好困,我真的好困啊……”溪飞转过头来,三根手指支起她的下颚,深情一笑:“水碧,听说基皇他派人来了。”水碧笑道:“好啊,让我们再把他们打跑……” 溪飞呵呵一笑,转过头来,淡然道:“当年神魔大战,王和魔尊战到激烈处,将轮回柱击毁,导致人界与神界隔离开,我们才能安静地过上三千年的日子,想不到,竟然那么快……”水碧苦笑道:“你后悔么?” 溪飞身子微微震了震,他紫色的瞳孔望向远方,每颗瞳孔间重叠着两道紫光。半晌过去了,他始终没有说话,水碧缓缓起身,看着他,看着这名自己倚靠了三千年的男子,望着他那扭曲了紫色的瞳孔,声音微微有了一丝发颤:“你后悔了……?” 溪飞沉默着,低下了头,不去看她。水碧身躯晃了晃,凄然道:“既然如此,曲终人散,溪飞,再会了……”溪飞涩声道:“你去哪里?”水碧淡淡地笑了笑,抬起手臂,一道血红的痕迹在她手腕处:“这痕迹,是当年为了你而产生的,如今,它在也不会出现了……”白衣一展,如同一朵美丽的白云,飘然而去。 溪飞缓缓抬目,两道清泪淌下。他叹了口气,缓缓起身,一道银白的光芒自他广袖中吐出,他看着那道光芒,目光中闪烁着兴奋的紫光:“断月之光,你已有三千年没取人鲜血了……”他长长呼出一口气,看向东方。 夕阳渐起,两道光芒轰然纵来! 他双瞳一凛,森然道:“战神、龙神,你们来了么?”两道光芒坠在地上,大片烟尘漫天冲起,他手中光芒一掠,将漫天烟尘分割开来,显露出两道人影。 左边那人身着重甲,一柄长刀配于腰际,赤红长发垂至足裸,右边那人手中持着一柄海蓝长剑,剑锋羽白,狂烈的战气自二人身上咆哮而出。 溪飞重瞳骤然收缩,啧啧笑道:“好!好!战神,你的狂影刀法大成了吧?龙神,你的真龙剑诀也到第十层了吧?”那重甲人目光四下流离,并不答话,那持剑人淡然道:“水碧呢?”溪飞微笑道:“死了,当年已经死在轮回柱中了,我在此弹曲,想不到一弹就是千年……” 那重甲人目光收回,注视在溪飞身上:“溪飞,我战神一向与你交好,既然水碧已死,你便和我们回神界去吧?”溪飞嗤笑了一声,摇头道:“你们与魔界大战,我不想管。”龙神看着他,冷冷道:“水碧真的死了?”溪飞看着他,微微点头。 龙神森然道:“你知道我的‘缚龙卷’能遥控天下任何龙类,若我一发号令,我保证,她立刻是个死人,连个灵魂都没有。”溪飞面色微微一变。 龙神将他的面色收入眼中,淡然道:“很好,从你的眼中,我明白了很多事。”溪飞默默看着他,缓缓踏上一步,三人目光,注视到了一块儿。 杀气,自草原间傲然飞翔,将死亡的羽翼的伸展到了天空! 一声龙吟般的嘶啸,一簇惨烈的光芒漫天冲起,血红的残影如同尾翼一般紧随其后,漫天纷舞,血红的光芒勾画天际,划出一个“真”字,血红中的暴虐,无声地咆哮在这巨大的红字中。 溪飞一声厉叱,金光爆吐,形若月牙,在半空向那血字切割而去,龙神手臂一转,血色巨字倏地转变,漫天暴虐如同一道血色怒龙,向金光溅射而去,两道光芒撞到一起,疯狂的杀气交织着死亡的羽翼,向二人罩来。 溪飞嘴角勾出一个笑意,干掉了龙神,光凭借战神,战神虽然修为强悍,但行动并不快,水碧的轻巧,足已躲避。 陡然间,一道光芒冲天而去,鲜绿的光芒映照着金黄与血红,绿色粗暴地挤进血红,血红一声厉啸,瞬间就铺天盖地般地冲击了过来。 战神仗刀而立,却是他加入了战团。 战神一到,形势瞬间扭转,溪飞紫色的瞳孔瞬间收缩,他已力尽,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抵抗了,无奈地叹了口气,缓缓垂下手臂,默默看着那光芒。 一丝黑影,掠空而下! 一声巨响,震动了六界! 龙神眉宇一耸,漠然看着挡在二人面前的白衣女子,水碧。 雪白的长衣已粘满鲜血,水碧削弱的身形晃动了数下,软软摊倒,溪飞一声厉啸,爬到其旁,一把将其拽入怀中,怒啸道:“你干什么回来?你干什么回来?”水碧胸前已盛开了无数的凄厉的血色莲花,凄然道:“我在你旁边听了你三千年的曲,又怎么会不明白呢?你不会后悔,你只是想让我走,不是么?”溪飞只觉全身虚脱,狂叫道:“水碧,你不要睡,不要睡!” 水碧将头倚在他肩头,叹道:“我真的还累,我真的好累,碧儿累了,我要睡觉了,飞哥,到了清晨,要记得叫我哦?”溪飞喃喃道:“我会的,我会的……”水碧“嘻嘻”一笑,缓缓合上了眼帘。 溪飞呆呆地坐着,愣愣地看着怀中伊人。 龙神眉头一皱,上前欲要抓他,战神一把将他推开,森然道:“人都死了,你让他多待会儿不行么?亏你也是与他同期登临神界,一点情意也不讲。”龙神冷冷道:“若我讲情意,王就不会让我当上主管刑罚的神了,让开!” 战神看了他数眼,恶狠狠道:“你疯了,王也疯了,你们都疯了,你会有报应的!”猛一跺足,化作一道绿光,向天际飞去。 龙神冷冷看着溪飞,淡然道:“跟我回去!”手中红光大盛,将两人渐渐包裹起来…… 红如迷雾,溪飞渐渐有了睡意,迷糊中,只听见一人朗声说道:“二人投入轮回柱,经历情劫三生三世。” 又是三生三世么,不知道这一次,我又能弹多久呢…… 波动渐渐消弱,崇楼缓缓睁开眼睛,看着面前的伊人,紫色的瞳孔中第一次涌现出一丝惊异:“刚才是什么?”上官婉儿看着他,凄然一笑,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。 镜子不大,呈正八边形,金龙镀边,纹刻着飞凤龙爪。 崇楼的瞳孔倏地一缩:“梵天镜?!” 诛天剑,阴阳鼎,金龙甲,湿婆六剑,梵天镜,追月弩,传说为神界之主穆沙?基皇的得意副手诛?镜虚所有。诛天剑斩天劈地,挟天地凶霸之气;阴阳鼎凝聚天地阴阳,化出天地至宝;金龙甲内藏诛?镜虚坐骑,金鳞龙王;湿婆六剑毁天灭地,无所能挡;追月弩能于万里之外,攻敌无形;梵天镜能预测三生三世,方才那段画面,便是二人前世或三世前的记忆。 二人目光渐渐对上,上官婉儿目光盈盈地看着崇楼,她在方才的画面中,明显看出,那溪飞的双瞳是紫色的,与崇楼一样,而那女子水碧的凝脂般的额头上,有一个浅浅的伤痕,而她的额头,也明显有一个伤痕。 她看着崇楼,目光渐渐柔和起来,此刻,只要崇楼一句话,要她放弃她多年与莫不醉等人的计划,放弃自身的仇恨,哪怕是自己的血,都可以。 但当她看到那俊美的紫瞳时,目光就变了,因为她看到了崇楼的目光,渐渐变得冷厉,渐渐变得陌生。 慢慢地,崇楼说道:“你是谁派来的?” 刹那间,上官婉儿瞬间觉得身子一晃,漫天希望都化为灰烬。 崇楼看着她,冷冷道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若你是圣上派来的,那些太监就不会来找你,你……是不是萧凌的手下?”上官婉儿目光一变,失声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崇楼冷笑一声,缓缓起身,蓝色的长袍在肩头缓缓滑落,顺着他双腿在地上磨过,淡然道:“萧凌身上,有一种奇特的气味,而你身上,也有,若我没有猜错,那是日本特有的樱花香,对么,上官婉儿?!” 他的双瞳渐渐掠出凌厉的紫芒,一道银亮的白光渐渐在他袖间凝聚,滔天杀意沸腾而起,而他身处于这杀意中,犹如上古杀神。 上官婉儿从未习过武,在他的狂烈杀意下,不由退到窗台边,面颊发白。 漫天银光中,陡然闪出一道蓝光! ------------ 龙舞天下 玉龙吐须翻云海 它来的那么突然,仿佛是在思绪中突然挤进的尘埃,仿佛是大海中突然吹入的一点春风,它来的是那么不自然,那么的粗暴。 但它一挤了进来,漫天的杀意瞬间就枯竭了。 崇楼默默站立着,紫色的双瞳透露出冷冰冰的杀意,森然道:“萧凌?” 广袖如海,剑眉入髻,萧凌傲然站定。他沉吟着,淡淡道:“崇兄,有什么事情,值得你杀一个宫女?”崇楼目光如若锐利剑芒,冷哼一声,缓缓踏上一步,一道光芒瞬间撕裂虚空,在二人的目光一纵而过,在那一道光芒之下,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灰淡,银亮的光芒中,一道血红的剑痕隐藏其中。 二人的目光瞬间被那一道剑芒吸引,那光芒一纵过后,显露出十二道人影。那十二人身上的气势都如同一座高山,十二人便是十二座高山,死死地压在崇楼的身上。 崇楼双瞳间闪过一丝惊讶,惊讶于这十二人的变化,前几日,这十二人若是五个人,他游刃有余;八个人他则有些吃力,但十二个人他仍是可以对付的,但如今这十二人,每个人的修为竟已与自己分庭抗礼,而刚才那血红的剑光。 “真龙剑诀。”崇楼慢慢道。 在方才“梵天镜”中回忆画面中,他已见识过那“龙神”的“真龙剑诀”,而今,他也认识那十二人的剑诀。 一声厉叱,崇楼全身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浓烈杀气,一刹那,他全身皆化作了剑,手臂、双目、毛发,全身每一处都变成了剑,漫天的杀意翻然卷起,犹如血色怒龙展开赤色的双翼,他袖间的“玉龙剑”感应到了主人的滔天狂怒的杀气,渐渐升起一层薄薄的荧光,越来越浓,从他广袖中渐渐散发出来,犹如万千柄银色利剑,向众人斩去。 刹那间,众人仿佛产生了错觉,那万千银剑似乎随时会向自己斩来! 他紫色的瞳孔流转了狂热的杀意,杀意卷动,慢慢凝固起来,凝固在了这山水之间,他已化作了这山河春水,一枝柳叶,一滴水滴,一屡幽幽的春风,天地间的一切,都已经成为了他全身的一部分,或者说,他已化作了天地间的一切。 他已经融合了天地,融合了山水,融合了万千事物,化作了一柄利剑,凌厉的剑意狂涌而出,凝聚在萧凌的身上。 随时准备,放出狂怒的一击。 萧凌看着他,脸色渐渐地变了,他感应到了这杀意,这是他从未见识过的杀意。当然,比这更强大的杀意他见识过,而且也安然生存了下来,但这份杀意,浓烈霸道,凛冽而疯狂。 这是崇楼的杀意,崇楼的疯狂。 萧凌看着他,他身后的十二名东瀛武士,个个都服用了极大分量的丹药,修为之强,已经与崇楼不相上下。但崇楼的滔天杀意悍然翻卷而上,竟然在无形中已经与他们十三分庭抗礼。虽然每个人的修为都足以将崇楼击杀,但他却突然感觉自己似乎一点把握都没有。 即使崇楼真的被他们杀死,但他们仿佛也会与之共赴黄泉。 陡然间,伴随着一声怒啸,崇楼的衣衫轰然卷起,漫天的银光挥洒而出,犹如隐羽山崖的白翼怒雕般纵身而起,玉龙剑纯白的剑气咆哮冲起,漫天光华都被这一剑引动,一声嘶鸣,白色鹰身翻然而起,刹那间,崇楼的身形隐藏在白色光芒中,上踏一步,出剑! 在他出剑的瞬间,十二名东瀛*光游走,顺着他的剑光摇摆而上,重叠而潮,犹如白色怒龙身上的层层鳞甲,每片鳞甲,都是死神的镰刀,都是向崇楼射去的死神的信函。 白芒陡烈,凄厉的啸声轰然响起,白色的怒鹰瞬间翻腾,纯白的身躯中竟瞬间迸射出无数激昂的怒刺,竟在刹那被拉长,化作张牙舞爪的怒龙,万千怒刺花作贴身鳞甲,向萧凌斩去。 剑气狠辣,这是崇楼最后的筹码,一剑不成,他将以身殉剑。 萧凌看着那怒龙般的剑意,心头不由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慌,他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:逃,马上逃! 一退,再退! 他亲眼看着这狂涌的剑气将十二名东瀛武士一劈为二,其势不止,向他冲来,但他又如何快的过玉龙剑气,翻卷升腾! 但他快,又如何快的过玉龙剑的速度! 灰影! 一道灰影猛然纵出,正挡在萧凌的面前,仿佛灰色的巨雕,狠狠撞入二人之间,广袍一舞,冲天劲力悍然卷起,竟将白龙瞬间击散,其掌势不止,向崇楼击去, 白龙一声凄厉的嘶啸,在半空中折过身子,向崇楼飞了过来,崇楼一声怒哼,紫色的幽芒透过白色的光华,玉龙剑直指北斗,再次斩出! 刹那间,半空坠下一点蓝芒,它并不大,但在短短的刹那,它竟瞬间膨胀,犹如一点水滴点入了深洋,将漫天银白的光华遮盖,倾天浪潮翻卷吐出,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了浪潮中。 手很苍老,但他很稳定,很坚实,手臂一折,崇楼手中一虚,玉龙剑竟在刹那被他夺去,海蓝的光芒顷刻爆炸开,与那人一掌相抵! 二人一掌一剑的劲力轰然撞到,四周房屋瞬间被二人四下激射的内力冲击,刹那粉碎,上官婉儿站立其旁,被狂涌而到的劲力撞的站立不稳,崇楼双瞳动了动,移了移步子,站到它面前,激射的内力被他微微倾侧的长袍一卸,瞬间四下飘散。 庞大的房舍本就不是为了武斗而建,蓝袍与灰影的内力强悍,刹那将四周一切粉碎,欺天烟尘轰然腾起。 片刻后,烟尘消散,二人凌厉的目光对到了一起,目光中皆是荡起了一阵波痕。 “星行?!” “邵大哥!” 烈阳高照,此处的气氛却如同极地冰川一般,寒冷刺骨。 雪亮慑人的目光自蓝杉人的双瞳中逼射而出,默默注视在那灰影之上,似惊讶,似感叹,似自卑,似痛恨。过了半晌,他才缓缓说道:“星行,你……从东瀛回来了吗?”灰袍人沉默地站立着,淡淡地说道:“恩……你,还好吗?” 蓝杉人冷冷地看着他,目光闪动着,却渐渐开始柔和起来:“星行,一切都好,你呢?”灰袍人淡淡一叹,苦笑道:“落魄东瀛,苟活十余年。”蓝杉人看着他,一声冷哼:“看你样子,还是当年的水星行么?”灰袍人默然片刻,失笑道:“你呢?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你?” 邵杰文默然片刻,怅然道:“对啊,当年的我……” 他迷茫了许久,目光渐渐变的澄澈:“他是元帅的儿子么?”水星行苦笑道:“东瀛小国,苟得圣手之号。”邵杰文冷冷一笑,全身散发出寒冷的气息:“七星夺月手,也能以苟得号之?”崇楼眉头忽然动了动,看向水星行,玉龙剑微微颤抖,细细的龙吟慢慢唱出。 邵杰文陡然觉得自己身后爆发起一阵狂热的杀意,他不由背脊倏地一凉,这股杀意强烈至斯,让他感觉到了死神的手掌正抓向自己,他不由转过头来,刹那间,万千光华都阴暗了起来,世界之大,只有一双眼睛。 一双孤独,不逊,骄傲,悲哀,怜悯的眼睛。 仿佛是被人逼到了绝处的饿狼,悲哀地看着围攻着它的人,但它狼的骄傲、不逊又指示着它怜悯地看着众人。 这眼神,何等悲哀,何等无助。 仿佛是明明知道灾难将要来临,自己却无法抵御,躲闪,只能用这悲哀的眼神来看着一切。 这双眼睛不由让邵杰文的心颤抖了一下。 “好剑,好剑法!”水星行插口道,刹那间,光华复盛,将天下皆染。 崇楼的双瞳扫向水星行。 玉龙剑是绝世好剑,他的剑法是绝世剑法,但运剑之人却并非绝佳,他听的出来。 他逼视着水星行,冷冷道:“你用剑?”水星行笑道:“以前用。”崇楼点点头,以前用,现在不用,化剑为掌的人不多,功力也多不凡。 玉龙再次凝结光华,向他席卷而来。 他这一剑已经没有了方才指挥天下的气势,也没有了惊绝天下的内力,万千杀意,都只凝结成了一剑。 万千世界,都只留下了着一剑! 水星行一声淡笑,广袖一舞,玉龙剑已经被他一举夺过,崇楼笑了笑,这是自信的笑,处于胜利者的笑意,笑完了,他便缓缓摊倒。 上官婉儿心头一惊,正要抢上,陡然眼角一花,一道黑影霍然掠出,一道红芒自那人袖间吐出,刺向崇楼。水星行目光一寒,右袖瞬间破裂,千万怒光齐齐嘶啸,将那人的赤红一剑击散,森然道:“你干什么?!” 萧凌面色微微苍白,微笑道:“师傅,他可要杀你啊!”水星行冷冷瞥了他一眼,满面厌恶:“滚到一边去!”萧凌一怔,双目闪过一丝狠辣之色,笑道:“好!”当下退到一旁。 邵杰文默默看着,淡然道:“他方才的剑意,你认得么?”水星行微笑道:“不错,好剑意。”邵杰文叹了口气:“你想要收他么?”水星行含笑道:“怕你不肯。”邵杰文默默盯着他,又看了看萧凌,转过身子,向屋外走去,叹道:“老了,终究是老了……”他身形萧索,但竟不看崇楼一眼。 水星行笑容慢慢收住:“希望乐姐她,永远不认为你老。”邵杰文身子蓦地一震,凄然道:“是啊,但愿……”步子缓缓抬起,身影慢慢消失在了众侍卫中。 众侍卫本就听到这巨大的爆炸声赶来,但见武则天两大红人皆在,如何敢上前,只是站立一旁,见邵杰文走来,正不知是否该放行,见萧凌没好气的一放手,当下纷纷让开。 水星行面色渐渐冰冷,看向萧凌,寒声道:“你杀了不醉?”萧凌知道师傅早看他不顺眼,只是因为他是水星行师兄遗孤才容忍至今,当下干笑道:“师傅,他已经不需要了……”水星行双目涌起一阵狂怒,他合眼半晌,将崇楼负起,向宫外走去,悠悠叹道:“看师兄面子,饶你一命。” 半晌,他又淡淡说道:“最后一次!” ------------ 十年化了 笑展龙旗引风尘 月光悠然洒下,将幽寂的山林照的朦胧动人,仿佛是阵阵冷风袭过,仿佛是夜晚的孤狼在月下悲痛的嚎叫。但一切的一切,都已经过去了。 林中闪烁着妖异的火光,阴影摇摆,浓缩成了一个身影,两道紫色的幽芒在那身影的上方淡淡闪烁。 崇楼靠在参天古木上,看着那篝火不住地狂舞,零乱的狂舞。他叹了口气,支撑起身子,看着皎洁的月光,紫色的光华渐渐散开,化作柔和的春水,化作惆怅的秋风。 太多的仇恨,太多的悲哀,让他已经无法承受了,无法承受的事情,他已经不想再去想了,于是他只能将这些都化作了春水,化作了秋风。 “你醒了?”一句淡淡的话语从森林的深处飘来,声音模模糊糊的,又倍似清晰,仿佛是信手拈过一支花朵,仿佛是一阵微风拂过湖面。这句话好象是来自人们的耳旁,又仿佛是四面八方传来,让人无法思量那人的位置。 伴随着声音的熄灭,一点灰影从林中点出,水星行缓步而出,一头银发长可委地,双眸若水,一望无底。 崇楼看着他,紫瞳照射在他的脸上,冷冷道:“你是谁?”水星行悠然一笑:“你没听你师傅说过么?”崇楼的紫瞳微微一淡:“师傅,他从来不会告诉我这些。”水星行怜悯地看着他,叹道:“邵大哥对你,很狠么?” 崇楼一声冷笑:“我的剑法,便是这么狠来的。”水星行看着他,淡然道:“不会,你的青玄剑诀已有数成火候,但青玄剑诀全凭个人悟性,有悟性者,一日足矣,没悟性者,一生也难以学会,你悟性极高,不过你怎么会只练到这些?” 崇楼默然片刻,淡道:“当年我无意见到青玄剑诀的剑谱一次。”水星行双瞳微微一变:“只一次,竟已练到如此?!”崇楼沉默不语。 水星行看着他,忽地笑道:“你愿意和我去塞外一趟么,我有让你学会青玄剑诀的机会,但不知道你愿意去么?”他的双瞳迸射出希冀的光华,看着崇楼,漫天雪发顺着柔风飘起,似期盼,似邀请。 崇楼看着他,手掌微微一转,“玉龙剑”已然在手,紫色的光芒自双瞳暴涨,沉声道:“能接我三剑,我就去。”水星行淡淡地一笑,微微拂了拂银发,左手两根手指缓缓伸出,淡然道:“来吧!” 崇楼看着他,心头不由掠起一丝愤怒,愤怒于他的平静。一声厉啸,“玉龙剑”爆射出耀眼夺目的光华,化作一条乳白色的狂龙,狂龙盘旋于剑锋,愤怒的吼叫响彻云霄。 水星行看着狂龙飞来,嘴角勾起一个笑意,二指在胸前绽放出蓝色的光芒,光芒在指间不住挣扎,摇摆,渐渐地,一条勾画出无数逆转鳞甲的龙从他指间扭曲着跃出,刹那间,无数紫蓝雷电嘶啸而出,将他的全身笼罩,渐渐吟放出淡淡慑人的龙吟,龙首出爆射出两道赤光,仿佛是电龙的怒目,瞪着那白色的雪龙。 水星行看着这翻腾的电龙,面容显露出淡淡的笑意:“此乃寒影阁雷道绝学‘狂龙紫电诀’,此招囊括天地,正是日月光华之敌,老夫生平刃人无数,今日以此招对你,该当无撼了。” 仿佛是九天雷神的坐骑,自仙界咆哮而下,带动着狂烈的雷电,张舞着它那耀眼慑人的闪电身躯,喷吐着凌厉的惊雷,将四周的树木震的瑟瑟俱抖,席卷燃烧,疯狂地将一切都撕裂开来,不断吞吐着,不断咆哮着。 白色的狂龙恶狠狠地撞入了他那海蓝色的怒潮中,仿佛是怒龙出海,猛兽潜江,在那蓝色的海潮中奋力挣扎。 崇楼看着那漫天海潮,双瞳渐渐迸射出狂热的火光,仿佛是期待,仿佛是狂燥,仿佛是不屑,然后更多的,却是一份豪气! 剑神之号,玉龙执手,谁与争锋! 他双瞳中的火光越发猛烈,越发焦躁,越发兴奋,长剑化作圆弧,向那怒潮中飞袭而去。 水星行双眸骤然一缩,一丝异样掠过心头,二指划了个半圆,电龙嘶声怒啸,万千电光奔袭而出,九天神灵也会为这一击而惊叹,而嫉妒,人类的力量,竟能达到如此地步,他们不得不因此而嫉妒。 崇楼冷冷看着那电龙,嘴角咧出一个笑容,“玉龙剑”脱手而出,漫天光华都在刹那被引动,月光妖娆,抚媚地看着这一剑。 紫龙引动着漫天电光,交鸣纵横地向那光华冲去,光华美丽妖娆,但如同是一尊水晶像般,被迅捷的电光刹那冲毁,紫龙翘首咆哮,伴随着水星行的内劲,将那漫天光华粗暴地撕裂。 呛! 玉龙剑惨然落地。 水星行淡然一笑,二剑已过,他不相信崇楼还有什么本事能一招败他。陡然间,半空一人高声道:“第三剑!” 他双瞳倏地一变。 第三剑,没有任何的招数,没有任何的剑法,只有剑意! 崇楼方才的第一剑,将水星行的“狂龙紫电诀”引出,第二剑,他放弃玉龙剑,将水星行的功力引出,而他的体内内力又正值空虚之际。 剑意贯彻而出! 那仿佛是无尘的一盏幽月,将漫天的优雅都普照的澄澈;仿佛是无心的一记波痕,将一只柔白的纸船打翻;仿佛是轻轻拂过的一屡秋风,将几点璀璨的绿叶打落。 剑意透过漫天的烟尘和余下闪烁交缠的紫电白光,普照在水星行的身上。水星行全身内息流离斗转,已将全身护住,但当他发觉到那剑意之际,他不由悲哀的明白,自己的全身无论有多少内力,都是破绽,都是致命的破绽。 他明白,他已经败了,仅仅三招,自己就已经败了。 只要崇楼方才一剑,自己必定已命赴黄泉! 烟雾,渐渐地稀疏,渐渐地散开了,崇楼挺拔的身资站立月下,他双手负背,双瞳流转着异样的光芒,光芒重叠,仿佛是质朴的山水油画,努力想拨开那淡淡的烟尘,看清楚那迷人的目光,每道光芒中都隐含着一点紫彩。 他似乎已经与天地结合,一林一石,一潭一松,皆已化入了他的身躯内,他傲然站立,仿佛已经掌握了天下的奥秘,如同一尊巨山一样压在水星行的胸口。 三招败敌,这是崇楼一生最大的胜利。镇洋剑仙,当年天下第一的一代高手,竟然仅仅三招就败给了自己,刹那间,他只觉得全身的内力轰然爆涨,如同炸开了闸口的怒洪波涛,宇宙星阵,都在他体内移动。 紫色的瞳孔默默看着水星行。 窒息,绝对的窒息! 一排白鹭横空掠上,清晨的太阳在云雾中迷迷糊糊地升起,璀璨的森林在道道光芒的普照下显露出抚媚的身资。 水星行站立在山顶,任呼啸而来的狂风将他披肩的银白长发吹散,他的目光看向远方,迷茫的烟尘中,仿佛有一处通天的山脊显露出来。崇楼站在他的身旁,两缕细细的剑鬓微微抖动,他看着水星行,仿佛看着大海,一望无际的大海:“祁连山,到底有什么?”水星行微笑道:“剑!” 崇楼的双瞳倏地一动。 水星行看着他,右手缓缓伸展开:“你是个剑客,所以,必须要有好剑法。”崇楼不觉沉默,双瞳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,一重接一重,在他平静的瞳人中掀起重重波涛。 “所以,”水星行继续说道,“你必须去祁连山。” 他右手收回背后,温和地笑了笑:“你外号剑神,你自问,如果聂尘仍然在世上,你们二人相斗,有多少把握能战胜他?”崇楼动了动双眉。 聂尘,那是一个很古老的名字了,虽然在历史的浪潮中,他已经化作了枯萎的黄花,荡入汹涌的波流,但这个名字始终在他心中。 崇楼沉吟着,慢慢说道:“我发觉,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。” 二人的目光对到了一起,平和如镜,没有一丝波痕,没有一点波浪。忽然,两个人齐身大笑了起来。 的确,他们是一样的人,所以,他们并不平和,崇楼对水星行,是戒备和冷漠,水星行对崇楼,则是利用和欣赏。 崇楼笑道:“好,我随你去!”他话音才落,心头不由浮起了一丝苦涩,一道飘柔的身影,在目间掠过…… ------------ 朱雀游吟 青玄紫电饮天穹 浓密的森林,坚硬的突石,飞驰的雕翼。 一切的一切,都表现了此处的不同,只有那茫茫的西北草原,辽阔的漫天星斗,辣烈的奇兽飞鸟,才配的上这些。 茫茫的、遮蔽一切的草原中,一道身影渐渐在星斗之下凝聚起来,那人走的很慢,但很稳定,但深沉的草原中显得很特殊,在这个弱肉强食、疾来快往的草原中,显得那么特出,那么奇怪。 但那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,并没有在意这些,他慢慢地走着,深邃的目光悠悠飘向远方,目光中很沉稳,很平静,很安然,呼啸的微风,不知名的群虫在草原的深处鸣叫着,嘈杂的声音中含着浓浓不断的生命力,在有的人耳中,那是一种美妙的音乐。 当然,这人并没有心情。 那人的身后,是一条由鲜血铺盖的足迹,万千草原异兽,都丧命在了此人的手中,缓行至此,他的体力,也已经耗费的差不多了,旅客的目光看向远方,渐渐凝聚了起来,华丽的彩光在双瞳中氤氲流转,一抹淡淡的笑意,在他嘴角勾起。 他的前方并没有什么东西,只有一大块石碑而已,但在幽暗的夜光,那石碑上却显露出一丝不平常。 石碑很大,有五丈多高,自顶至底,涂抹着七个大字——星凤庄,擅入者死! 星凤庄,擅入者死! 何等豪情,何等霸道,江湖之大,又有多少人能有资格这么说呢? 旅客疲惫的目光看向地面,石碑的两侧,都划着一条红线,红的烫目,红的耀眼,以至于有人会产生错觉,那红线是不是用鲜血构造成的? 缓缓地伸出脚尖,踏在了红线上。 刹那间,万千光华在浓密的草原中激射而出! 旅客笑了,一抹光芒在他袖间弹了出来,那道光芒很平静,像茫茫星斗中鹤立鸡群的明月,散发出温和的笑容,散发出善良的气息,没有一丝霸气,没有一点勉强,茫茫世间,只有这一点才是善良的,才是温和的,才是这世间唯一的孤者。 那万千光华中,夹杂着数点惊呼:“玉龙剑?” 月光流离,在万千光华的尖端点了一下,轻轻地一点,无数的光芒一现而逝,又躲藏在了草原之中,揣揣不安地注视着这名孤傲的来客。 玉龙执手,剑神崇楼! 崇楼傲然一笑:“这就是星凤庄的待客之道么?” “星凤庄不待执刃之客,尊驾请回吧。”一声嘶哑的声音自远处飘来。崇楼森然一笑,淡然道:“阁下不是林炎吧,这块石头是他立的么?” 那人沉寂许久,方才说道:“此石确实是林庄主所立,阁下也是中原有名的人物,何必来此捣乱,星凤庄虽然居于草原,但也不怕阁下,庄主立石之时曾言,执刃者莫进,即便是当年的寒影阁主,也必须遵循此理。” 崇楼凛凛的目光扫向那石碑,微笑道:“是么,那如果石碑不在了呢?”那人才听到此话,便觉不妙,正欲抢出,一道光芒在星斗中怒射而出! 银光闪烁,化作千万条流电的狂龙,片片鳞甲,都化作了千万怒雷,雷声咆哮嘶吼,夹杂着厉风雷雨,向那石碑扫去,光芒毫无阻滞,在石碑之上一掠而过。 过了许久,那石碑发出一点鸣叫,随即,一道裂痕自石碑的顶端缓缓伸展,慢慢延伸下来,最终垂到了底端,巨大的轰鸣声中,五丈高的石碑轰然倒地,掀起了浓厚的烟尘。 一时间,草原寂静无比,大概没有人能想到,这石碑竟会被人斩断。 一声冷哼,将众人的思维拉扯了回来,看向那哼声之处,紫袍如电,一抹光芒在那人五指间氤氲流动,不是崇楼还是何人? 只听他哈哈狂笑道:“我还不是斩了石碑,也没见如何啊,哈哈!”他笑的很大声,头仰的高高的,为了防止眼角的泪水渗出,在这一路上,他屠尽八方,剑灭万兽,并非他有疯狂的杀虐之心,都只是为了掩藏自己心中的苦楚。 离开了京师几天,他还没什么,但当时间扩大到了几月时,他陡然发觉,自己的心中竟然空落落的,竟然一直是苦涩的,直到这个时候,他才明白过来,那么怯生生的声音,那个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奸细,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自己孤傲的心房。 狂笑声中,三道身影自远处弹来,在半空点了三下,齐齐站立在了地面上,像沉着的石头,扎在了地上。 崇楼的目光微微变了。 三人自远处飞来,站立在地,一切仿佛都是偶然,但他们三个人所站位置,刚好是以崇楼为圆心所展开的一个扇形,两个人正站立在扇角,另外一个人则正好站在圆弧的中心,而这个扇形的半径,正好是三米,崇楼臂长一尺八,剑长两米,脱出三米,他一剑之威必将衰落,而若他们进攻,顾前难顾侧,顾左难顾右,顾右难顾左。 这么刹那的思量,已足以威吓中原了,崇楼一路疾冲,体内所剩内力已然不多,不知能否闯过。 那一瞬间,他脑中掠过水星行临行前的那句话:“在到达星凤庄之前,你必须独自闯过血森林和解刃石,如果不能,就将你的命留在那里吧。” 一股浓厚的热气,自他胸口延伸出,他很想发出怒吼,但他明白,绝对不能,这份力量不多,必须坚持过到星凤庄内。 那中心之人沉吟地看着他,慢慢说道:“你……”话音未落,一道寒光扑面而来。 三人没想到崇楼竟然此时攻来,一个恍惚,那寒光已扑到那人面颊,两声嘶吼,站在扇角的二人齐齐大袖翻卷,向他身侧轰来。 万千光华,自崇楼指间迸出,金蛇舞动着妖娆的身躯,三人心头一惊,齐齐逼出内力,一时之际,三人已是生死之击。 金蛇齐齐怒啸,但尾端一撤,竟在瞬间被拉向半空,三人的攻击刹那落空。 三人俱是一愣,回头看去,只见崇楼剑光飞射,已纵出数丈之远。三人一个大意,上了恶当,俱是发出怒吼,向他追杀过去。 崇楼一路狂冲,陡然眼前一阔,一座庄园显露在眼前,数十人站立在庄园门口,虎视眈眈地盯着他,手中兵刃齐齐一颤,向他冲来。 崇楼一声冷笑,手中厉芒陡吐,正击在足前三寸,借着一击之力,整个身形拔地而起,一声猛烈的呼啸自他唇间刺出,闪烁的光芒掠出银鳞风龙,股股狂风分作片片尖锐的鳞甲刺片,向庄园上方扫出,一声凄厉的惨叫,牌匾轰然倒地。 崇楼邪邪一笑,身形化作白色的怒龙,向庄内席卷而去! 他一路横冲,时不时撞出数人,随着崇楼的深入,他的心中越发惊骇,这位偏西北的庄园中,任何一个人,如果跑到中原都足以掀起一场风暴。 然而这也更加刺激了他那孤傲的心,待得他冲到大堂,全身已挂满了百余伤口,但他胸口那股灼热的力量始终没消失,见到这高大的堂口,不由产生了一股错觉,这高大的堂口,正已极为轻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,一声嘶吼,身影一晃即逝,竟已站到那大堂屋顶,怒吼道:“林炎,滚出来!” 雄厚的内力轰然卷出,庄口一晃,三道身影急速飞来,见他作为,心头愤怒何等之深,齐齐爆怒道:“滚下来!”广袖突长,带动着三人全身的内力,向屋顶翻卷轰去,挟带着狂涌的阵阵怒潮,向崇楼卷去。崇楼双瞳的紫色光芒化作凌厉的电光,“玉龙剑”幽暗的光芒翻然爆亮,狠狠向下砸了过去。 他整个人已经压在了玉龙剑之上,他这一击不但是自己毕生功力,还有自己从屋顶飞下的气势,比之刚才更加猛烈! 屋下三人六目齐齐张大,精芒外吐,六只长袖去势更加猛烈。 陡然间,一抹绿光挤了进来。 那三人齐齐失声道:“小心,庄主!”赶忙收慑心神,将功力收回,心神猛一激荡,“哇”地吐出一口鲜血,但三人倾世一击何等了得,仍然向那绿光攻去。 崇楼闻言不由心头一惊,他向那绿光看去,但光芒盛亮,根本就看不清那人,他本想收回内力,但陡见那三人吐血,心头倏地一惊,要知此处自己是毁的差不多的,若一收内力,恐怕自己只有任人宰割了。 念及至此,他索性放开心神,向那绿光攻去。 那绿光扭曲了几下,一瞬间,万千光芒自绿芒中弹射出来,崇楼心头一震,一口鲜血自喉间喷出,他心头一定,不甘瞬间涌起,将那鲜血压了下去。 一声轰鸣,一个紫色的身影飞来出来,几个踉跄,崇楼以剑支地,面色涨红,恶狠狠地看着对面。 先前那三人齐齐跳出,守护在渐渐惨淡下来的烟尘四周。 烟尘渐渐散开,一道身影显露了出来,他身影并不高大,但带着浓厚的霸气,仿佛天下都只是他的玩物,他的双眉已有了灰白,老迈中自带英气,一件金色丝绸长袍正披在他身上,他右手五指间流转着一道绿光,那绿光流转不绝,一点精芒在那绿光中端晃动。 水星行看着他,淡淡道:“林兄。” 林炎冲他一笑,目光凝聚在玉龙剑上,微笑道:“玉龙剑,你是剑神崇楼?”崇楼看着他,微微颔首。林炎嘴角流露出许些浅浅的笑意,淡然道:“可惜林某人不用剑,不然的话,倒可以与你一较高下。”话语虽然说可惜,但语气平淡,显是不觉得可惜,似不屑,似轻蔑。 一团火! 崇楼只觉得一团火在胸中不断地燃烧,瞬间将他四肢经脉燃烧殆尽,全身的火焰从穴道之中喷吐而出,将他的全身包裹,仿佛就要脱体而出了,将他燃烧成了灰,燃烧成了空虚。 他仿佛已经置身于火场,绝对的窒息将他镇压! ------------ 白水三千 青玄三音抱撼月 林炎看着他,长袍微微扬动,淡金的细纹自尾端笔直延伸到了后颈,他皱着眉,淡淡一笑:“好强的杀气啊!” 崇楼看着他,嘴角微微一咧:“我将你解刃石劈裂,连斩你数十手下,你不介意?”林炎看着他,嘿然道:“不介意?介意?” 崇楼一皱眉,玉龙剑斜斜指地,冷然道:“接剑!”林炎的金袖倏地一舞,先前那绿光陡然爆涨,变幻成了一张数丈长弓,傲然道:“林某接招!” 天地间什么最厉害? 神说,能够包容一切,能够感化一切;魔说,能够毁灭一切,能够征服一切。 凡间,昔日“寒影阁”阁主穆笺卓认为天地最厉害的是无情,无情胜有情,再厉害的武学,一旦牵扯到了情感,就会变的懦弱不堪,故而他的“无情剑诀”横扫天下;昔日“天下第一剑”青琉璃认为,最厉害的,应该是心剑合一,剑即是己,己即是剑,既可以人御剑,又可以剑御人,故而他的“合人剑道”能够独霸江南。 朝政中,武则天认为,最厉害的是领导,让天下人都臣服你的领导,所以她的“夺心术”能够让大唐江山转名为周;昔日“镇虏大将军”萧羽认为,最厉害的是霸道,能够让天下人都惧怕自己的霸道,能够让天下人都不敢近自己身的霸道,所以他的“青龙掌法”比穆笺卓还狠,正因为他的霸道! 崇楼认为,天下最厉害的并不是这些,是人的心,天下最硬的物品是金刚钻,但即便是金刚钻,也绝对没有人心的锋利。 所以他的剑招,很庞大,很耀眼,很美丽,当敌人看到这些时,都会沉迷,都会轻敌,都会恍惚,而这个时候,正是他手中剑刃取敌鲜血之际。 所以,美丽的光芒四下飞射! 崇楼那纯白的光芒在刹那刺破苍穹,将天地的一切都撕裂,撕的粉碎,然后,再结合在一切,在那光芒之下,天地的日月光华,都不过是一点米粒大的光芒,天下的一切,都没有这一点的光芒耀眼,那一剑仿佛是将天地风云都引动了起来! 咆哮! 林炎看着那光芒,瞳孔骤然收缩,他猛然发觉,崇楼并没有留他一命的打算,右手在瞬间拈上弓弦,三道青色的光芒在弓身上不住抖动!晃动! 水星行看着那光芒,神色刹那大变,失声道:“三罗青丝!” 崇楼一声低沉的吼叫:“抱月如泉!”玉龙剑半空倏地一划,仿佛是一盏清幽的明月在空中普照着广阔的大地,将幽暗的山林照的碧黄碧黄的,冥府白水,自月光中氤氲流淌而下。 他这一剑演化自聂尘“青玄三剑”的第一剑——风云由我!天地之气,皆为这一剑引动,破九天,销苍穹,确是风云由我! 林炎的“三罗青丝”却是其坐吟封龙山,领悟而出,携带着通天山脉中的清新旷达之气,漫山遍野的青叶,皆会成为他的武器,万千青丝,天下又有谁能抵挡? 两招方才碰上,崇楼的胸口一沉,一簇鲜血直冲喉咙,鲜辣欲催,似乎想要将他的喉管撕裂,随后跑出来,他强运内息,将那鲜血咽下,然而正当此刻,他的目光已经变成了青色。 因为四周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,消失的无影无踪,只有漫天的青色,漫天的青叶! 崇楼紫色的瞳孔在刹那变化,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杀气,以往的凛冽,只有深深的恐惧,那是对生命的恐惧。人,只有在真正面对死亡的瞬间,才能显现出人的品质,而崇楼,对这即将到来的死亡,显然有着极大的恐惧! 在水碧问他是否后悔的刹那,他难道没有迟疑过?没有真正的后悔过么?难道,他就真的对水碧是那么的爱恋,能够为她牺牲出生命吗? 短短刹那,他的剑光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耀眼光芒。 水星行也发觉了他身上的恐惧,眉头倏地一皱。 林炎瞥了眼水星行,似在嘲讽,似在冷笑,左手一挥,漫天的青影将崇楼包裹了起来,浓密的叶群漫天飞舞,将崇楼彻底地包裹了起来,连同他手中那柄玉龙剑的光芒,都包裹了起来。 水星行轻轻地叹了口气,虽然他对崇楼是利用,但他也佩服崇楼的资质,崇楼的武功,而对于强者,他无疑都是尊敬的,慢慢地双掌合十,向那青影中微微一拜。 在那一瞬间,青色的浪潮中,却突然射出一道光芒! 光芒不大,只有一只手的大小,满月的幽光,都无法与这一道光芒相比,天河尽头的池水,也没有这一道光芒的耀眼夺目! 在这一道光芒之下,天地万物都只是这光芒的陪衬,都只是这光芒的鄙夷的对象,当然,在此处,所有人都不会认为这一道光芒会鄙夷任何东西,因为,它实在太美了,美的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它,任何的词语,都不配用在它身上,仿佛只有站在一侧,都会污染了这光芒,都会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显露出来。 在那一瞬间,水星行仿佛产生了错觉,那光芒中,似乎走出了一名男子,目如泉,发如墨,衣如雪,静静地站立在空中,微笑地看着那青叶。 轻轻地挥了挥手。 漫天青叶齐齐发出欢快的鸣叫,在一刹那被破解掉了,虽然被对方撕裂,但它们仿佛仍然觉得十分欢快,因为,它们死在了如此美丽的光芒下! 男子挺拔的身形,在刹那枯萎,一柄长剑自男子腰腹射了出来,虽然知道这是死物,但众人仍然忍不住齐齐叫了出来。 但水星行与林炎却没有叫。 水星行是震惊,彻彻底底的震惊,因为方才那光芒中的男子,正是当年剑斩八方,容貌夺魂的“剑神”聂尘;而林炎,同样是震惊,不过他震惊的不是这个,而是崇楼。方才,他同样感受到了崇楼的恐惧,一个人,竟然能将恐惧也做的如此逼真,连心跳,连气息,无不显露出恐惧,但在瞬间,竟然就如此轻易地破解掉了自己费心多年的绝招。 漫天的青影,被一剑劈开! 青影之下,崇楼的灰袍凛凛摇摆,玉龙剑点向地面,将他的全身照映的如玉般明亮,紫色的瞳孔仿佛天穹的紫蝶,优雅而华美地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。 他慢慢上前,玉龙剑点在林炎喉头,淡淡道: “你输了!” 缓缓将剑收了起来,崇楼冷冷地看着他:“已经比过了,想必,你已经不遗憾了吧?”林炎知他嘲讽,但内心的波动却也止不动地涌动,苦笑道:“林某老了,你确实了得!” 崇楼低低冷哼,双瞳望向半空。 水星行笑道:“好一场比试!”他踱步其旁,悠然道,“三罗青丝,想不到你苦心多年的绝招竟然被人一招破解。”林炎恼他不给自己留些颜面,当下冷冷道:“三罗青丝,又算得什么绝招,”他瞥了眼门口,冷冷道,“将牌匾修好,至于解刃石,卸了吧。” 一侧三名老者惊骇地看了这一场比试,愣了半晌,才回过神,三人齐齐向庄外走去。 水星行看着他,微笑道:“混沌道还好么?”林炎一皱眉:“你想用它?”话未说完,随即冷哼一声,“用就用吧,放在我这里还占地方。”水星行哑然失笑:“我?我都一把年纪了,用这个干什么。”说完,目光瞥向一边的紫瞳少年。 林炎冷哼道:“随你,”他目光看向崇楼,淡然道,“随我来。”当下衣袖一舞,转身走入内堂。 崇楼一皱眉,迈步跟上。二人走了片刻,穿过一片海棠林,便看见了一间灰石小屋立在林后。 屋子很普通,五十多块砖头微能建成,淡淡 的腥臭,表示这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,破旧的面貌,与前面的海棠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 崇楼紫瞳间流转着异光,左手缓缓伸向木门,轻轻一推,木门在刹那被打开,林炎见他打开了门,也不多言,转身便向外面走去,冷冷道:“青玄三剑,不知能否敌得过混沌道。”身形渐渐稀疏起来,隐入了海棠林内。 崇楼耸了耸肩,目光瞥向木门后。 黑暗,汹涌而奔腾的黑暗,仿佛是一只巨大的魔兽,要将走入的人们一一吞噬。 他沉吟了半晌,略一吸气,玉龙剑自袖中一弹而出,他不再迟疑,大步而入。 木门,缓缓地合拢! ------------ 玉龙映月 秋风啸穹紫眉中 黑暗瞬间将他包裹住,茫茫天地间,除了玉龙剑那幽幽的微芒,一切都被混沌黑暗给吞没了,那淡白的光芒,成了他在黑暗中的唯一导航。 黑黝黝的过道中,四周一片沉寂,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敌人,将兵刃收在这黑幕之中,随时准备在他的身上,来上一击。 等待! 崇楼默默看着四周,他等待着,在这黑暗中,他虽然看不见敌人,但敌人看得见他,只要敌人向他攻击,他就有绝对的把握让他永远闭上了嘴。 陡然间,他耳边掠过许些动静,一丝小小的微笑在他嘴角咧出,这很熟悉,这份熟悉,不由让他想起了他的童年,在黑暗中的,漫天的伤痕,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。 黑暗,在他面前浓缩,凝固着。 崇楼紫色的瞳孔倏地一动,在这漫天的黑幕中,眼前的黑暗,实在是太黑了,根本不是四周的黑暗能比拟的。 崇楼笑了笑,玉龙剑挥手斩了过去。 强光在刹那爆射出来,将四周的黑暗撕裂开来,四周齐齐飞出无数兵刃,刺痛了他的双瞳。 崇楼双瞳瞬间收缩,玉龙剑按着记忆,按着习惯,轻轻地划了一划,一片光幕在刹那张开,将来袭的兵刃全部挡住,伴随着他的一声厉叱,他已经在一瞬间出了百余剑,每一剑都是他的一份内力,剑势一止,他仿佛已经虚脱了。 一片寂静。 崇楼看着四周,他突然想明白,在这里,最可怕的并不是敌人,而是黑暗,彻彻底底的黑暗,他完全可以将你的心脏捏爆,喉咙仿佛已经被那无形的手扣住。 只有他那粗重的喘息声,在这黑暗之中起伏。 黑暗仿佛是一只手,伸入他的脑中,将他的记忆不断地拉扯出来。 幼时,邵杰文那万分严厉的教导,接连不断的鞭打声,他的日夜苦练,偶尔练好了,也只不过是换来了一句冷漠的赞扬。 从小到大,陪伴他的,只有这一柄玉龙剑。 当他满身伤痕的从地上爬起,敷上破旧的金疮药,然后坐在树下,抱着玉龙剑,说着话,跟玉龙剑说着话。 他陡然拽紧手中的玉龙剑,仿佛这柄长剑随时会离他而去。 恐惧,在他的心中,蔓延开来。 一声凄厉而无望的吼叫,从屋子中刺出。 水星行眉头倏地皱了皱,长长叹了口气。 林炎的金绸长袍在方才已经破损了,如今换上了一系青边纹水服,青色的淡淡边纹在夕阳的光芒下闪耀,流利斗转的红光与青光混合交杂。他走到水星行身旁,微笑道:“你说……他能过去么?” 水星行沉寂地看着石屋,叹了口气:“你我都已经老了,萧凌心思不正,不醉死了,明越隐居点苍,公孙、八尺又都浪迹天涯,如今在我的身边,只有你,还有他了,我也不确定他能不能过去,我抛了个问题给上天,就看上天如何回答了。”他语气十分低沉,似在极力压抑。 林炎双眉抖了抖,问道:“你的身体,还好么?” 水星行摆了摆手,苦笑道:“这都是老毛病了……” 二人顿时安静了下来,透过那茫茫的海棠林,看向那粗糙的石屋。 崇楼用力击打着木门,却惊恐地发现这木门竟然打不开了。 一声怒吼,“玉龙剑”全力斩出,却也只不过换来了点点的光明。 只不过那一点点的光明,让他一瞬间冷静了下来。 反正是走不出去,他倒不如搏上一搏。 光阴飞逝,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陡然右眉一凉,一缕寒光迸出。 他号称“剑神”全身上下都是剑,当下一声厉叱,声化飞剑,杀气狂涌,向那寒光击去,他在这黑暗中苦闷数久,心头一股杀意倾泄不出,见有敌人,已是全力攻出,至于能否击中,他的理智已经丧失,根本没想那么多。 一瞬间,那寒光中掠出几分光点。 等待着,崇楼就是等待着这个。 那光芒尚未消失,他已一剑刺入,许些温热,溅上他的面颊。 此时,一只柔软的手,缠上了他的脖颈。 崇楼眉头一皱,五指劲力猛催,喝道:“谁?” 一丝火光刹那跃起,跳动,却是一盏小小的油灯。 油灯很瘦小,已有了点点锈斑,但油灯之下,却是一只手,一只柔白的手,它是那么的柔软,洁白,很容易让人想到无骨之语,延伸上去,只见一名女子正倒在他的怀中,双手缠上他的脖子,媚眼如月,秋波似水,妖艳夺魂。 崇楼的眉头一皱,四下一瞥,只见一扇*的石门正在眼前,*肃穆。 他轻哼一声,“玉龙剑”一声锐啸,无数惊电雷龙破空舞动,自剑柄掠出,向那石门斩去,女子一声娇呼,起身欲拦,但崇楼剑气之快,她又骑能追上,电龙刹那攻在石门之上。 骤然间,一道红光飞射出来,仿佛是一轮飞转的圆日,在这沉沉的黑幕中,绽放出灼热的光芒。崇楼一声怒喝,袖中银光一抖,破开红光,向那女子飞斩而去。 那红光犹如天上受伤的仙子,飘然后退,那女子一声娇笑,红光飞回她的袖中,俏生生地站立在石门前,掩口大笑道:“好好!一成的青玄剑法,想不到林老儿给我送了这么个玩意儿。”崇楼双眉一皱,玉龙剑一摆,锐寒的剑锋贴在她玉颈,冷然道:“开门!” 那女子笑了笑:“青玄三剑,你仅仅领悟了一剑,风云由我,却不知道此处正处天地混沌之所在,没有一样事物能供你驱使,你有什么本事,让我开门?” 崇楼看着她,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:“不,有一样。”那女子“哦”了一声,嘿笑道:“是么,是什么呀?”崇楼灼热的光芒看向她,微笑道:“火!” 女子目光一变。 一道红光自火中飞射而出,环绕在崇楼四周,冷笑道:“这火,就是我驱使之物!” 那女子怔了怔,忽地一声大笑,笑的很狂妄,妖娆的躯体在火光中不住弯曲,崇楼眉头一皱,哼声道:“笑什么?”那女子看着他,目光很怜悯,很悲哀,纤纤细指在红唇一靠,笑道:“真是个蠢货,我早说过,这里是混沌之处,没有一样事物,既然没有一样事物,那这火是从哪里来的呢?”说罢,右臂缓缓抬起,崇楼身子一震,四周火光化作四条火龙,飞回油灯之内,崇楼目光呆滞,满脸都是不信之色。 那女子微笑道:“算啦,看你这么可怜,就告诉你,这火,是我所造的,所以这火,只听我的命令,懂么?”她顿了顿,“除了风云由我,余下两剑,日月光华,镜虚风月,你可有领悟?”崇楼沉默不语。 “日月光华,以天地光华为剑,光芒在天地间无所不有,但在这物质初始的混沌之中,一点光芒都没有,同时,光芒只供给最纯洁的内力驱使,日为阳,月为阴,光华引渡,若想驱使光明,必须有些本事。”女子微笑地看着他,悠悠道。 崇楼紫光在双瞳流转不休:“光华引渡?” “不错,”女子微笑道,“天地之广大,皆分阴阳阴有水月,阳有光日,二者各走极端,根本就无法给之驱使,既然无法驱使,那就是创造。” “光由火成,却需要阴的滋润,才有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光芒,风云由我,只是将天地万物强行拉扯来供你驱使,这违背了万物各有轮回轨道的天理,威力虽然强大,但反噬甚强,若有不当,恐怕你的小命就不保咯!”女子微笑道。 “创造,引渡……”崇楼默默地看着上方,目光渐渐迷茫了起来,仿佛沉沦在了这话语之中。 “光,乃是世间万物的创造者,梵天,也是创造之神,阴阳包裹了万物,却并不能够去包括光芒,光是一切的始祖,要想去驱使光芒,你必须明白,绝对不能够靠阴阳去驱使,而必须要直接创造光芒,去驱使阴阳,至使天地臣服!”崇楼沉默着,双目缓缓抬起,淡然道:“我已悟。” 女子笑道:“哦?” 崇楼将长剑竖起,淡然道:“我不需要创造光,因为它很创造光,我早已经领悟出了日月光华的主旨,却并不知道这就是光,对么?”他晃了晃手中的玉龙剑,看着面前的女子。 女子目光微微一变:“玉龙剑?”崇楼颔首道:“不错,此剑聚集了天地光华,光就是它,它就是光,我运用了它,便已驱用了光。” 女子目光刹那黯淡,叹道:“你始终没有明白……”崇楼冷冷道:“我并不需要知道这些,我只要知道,你是谁?” 那女子用纤指将头上的百余青丝夹住,微笑道:“我叫月华。” 崇楼长剑横于胸前,看着石门,冷然道:“怎么开门?”月光淡然道:“只有最纯洁的光芒,才能打开它。” 崇楼剑眉微微一凛,沉吟不语。 月光叹了口气:“你难道还不明白吗?”崇楼看着剑身,紫色的光芒氤氲流转,一直涌入他内心的深处。 陡然剑,他紫瞳一亮,他仿佛已经推开了一个门,一个他原以为永远都推不开的门。 女子看着他,笑道:“看来你已经领悟了。”崇楼缓缓点了点头,将玉龙剑收回袖中,三指一并,横于胸前,那女子看着他的手,双眸微微晃动着,仿佛在迟疑着,仿佛在疑惑着。 渐渐地,崇楼的手臂竟绽放出幽幽光芒,仿佛就从此透明了一般。 骤然剑,崇楼一声暴喝,整个人以臂为剑,身为柄,撞向石门,那抹光芒在刹那掠出,透过着石门,消失不见了。 四周安静了下来,时间仿佛停止了,风也停止了,崇楼与月光的目光,都注视到了这石门上。 刹那剑,这石门剧烈地颤抖了起来,石屋壁沙丘能够的无数碎石轰然落下,月光花容惨变,叫道:“崇公子救我!” 崇楼一声怒哼,一把拽住她玉臂,向石门内蹿了过去,方才落地,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。 ------------ 白水听潮 九光佛尊临尘世 这脚步是那么的突然,仿佛是一阵轻柔的微风悄悄拂过,仿佛是无心的一个小恶作剧,这一切来的是那么的突然,脚步轻柔,仿佛在向人们示好。 崇楼陡然站定身子,双瞳的目光犹如凌厉的电光,看向来人。 渐渐地,一道黑影在庞大的混沌世界中凝聚了起来,那人身上很白,洁白如玉,他的长发齐齐缚了起来,披在后背,目光犹如氤氲流转的碧池,正微笑地向他看来,一道红色的光芒在他左手晃动,红光不大,却将他全身的洁白都遮掩住了,那红色的光芒,仿佛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,让任何人的目光都离不开他。 崇楼目光渐渐收缩,这人身上没有一丝内力流动,没有一丝杀气,他的到来,只为向人们宣扬佛祖的慈悲,崇楼看着他,不觉有了许些气喘,他宁愿在战场上与萧凌,与林炎,与水星行对战,都不愿意与面前这个对战,因为他身上的平凡,他身上的温和,让任何人都无法向他出手,崇楼虽然杀人无数,但此刻却突然有了一些迷茫。 那人的身后,却是一个石道,石壁上无数的碎石镶嵌其上,仿佛只要一阵风轻轻拂来,就会将这坚固的石墙吹倒,石壁四周插满了火把,将这洞内照的通红,那人正站立在火光之内,四周的火焰燃烧不绝,却仿佛都是此人脚下的尘微,每一道火光在他身侧的一丈处全部停住,围绕在他的四周。 崇楼的目光凝聚到他的手心,冷冷一哼,说道:“寒影阁火道神器——炎烈珠?”那人含笑道:“不错,这就是天下火焰的始祖,炎烈珠。”四周火光熊熊,将他的笑容映照的分外可怖。 崇楼看着他,左手缓缓提了起来,点点的光芒渐渐凝聚了起来,缠绕在他的手臂之上,仿佛无数乳白的毒蛇,嘶着嗓子,晃动着它那阴毒的目光,注视在那人身上,耀眼夺目! 那人微笑地看着他手中的白光,悠然道:“日月光华是杀不了我的,信否?!”崇楼一声冷哼,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要窒息了,那和煦的温和已经沉沉地压在自己身上,倘若他在不出手恐怕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出手。 他目光渐渐凝缩了起来,挥了挥手,一如他以往杀人之时,将那抹光芒轻轻地扫了出去,耀眼的光芒瞬间飞出他的指间,在那一刹那间爆炸了出来,精亮的银光飞速疾转,仿佛是无数白日里裹着极阳烈焰的银白太阳,在此刻释放出它那令人恐惧的力量。 光芒刚一爆炸,黑暗中残存的光芒种子在瞬间聚集了起来,天地的光华都被这一指吸引,向那人攻去。 正当这灼热的光芒向那人飞射去,四周雄雄的火光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,所有的光华仿佛都在一瞬间枯竭,飞速旋转了起来,向那人手中的“炎烈珠”射去。然而,陡然无数的赤光大涨,那“炎烈珠”绽放出赤色的光芒,瞬间将那剑光包裹起来,飞回珠内。 崇楼的目光瞬间惨变。 那人微笑道:“你想知道为什么么?因为我就是佛,佛就是我,佛乃万物,万物为佛,既然我是万物,万物是我,那么我又怎么可能伤到自己呢?”崇楼一声怒哼:“你若是佛,那我就将你一剑两段,看看你如何为佛?”那人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,双目犹如锋利的剑芒,刺在崇楼身上。 过了半晌,那人淡淡道:“我叫水尊。”崇楼不语。 水尊淡然道:“很好,因为你不是我的对手,所以你少说话,看来你很明白这点!”崇楼一声厉笑:“是么?”水尊托起炎烈珠,悠然一笑:“日月光华,皆是以火所成,无论你的攻击有多么猛,多么强健,都只不过是便宜了我手中的这个宝珠,对么?”他笑的很温和,崇楼的厉笑声在瞬间停止,水尊说的是实话,而实话,往往最具有威慑力。 他沉吟不语。 水尊看着他,目光透着凌厉的嘲讽,凌厉的轻蔑,冷冷道:“青玄三剑,风云由我,日月光华,镜虚风月,你的风云由我经过月华的指点,已破开第二层,达到了最高一层,威力虽然强大,但未必就强的过我这混沌道的领导者;至于日月光华,却根本没法对付的了我的炎烈珠,所以你擅长的两项,都不能对付我,要想击败我,除非是镜虚风月!” 崇楼喃喃道:“镜虚风月……”他紫色的瞳孔已经渐渐变的灰白浑浊。 水尊微微颔首着,淡然道:“不错,你既然以领悟了日月光华,想必已经能够创造光,方才月华已经告诉了你,光,是创造世间万物的始祖,你知道么,因为人本身就是光,所以你是光,所以,你才会创造光!” 崇楼默默看着他,仿佛看着一个怪物。 水尊双瞳骤然一亮,仿佛要将崇楼的心灵洞穿,嘿嘿一笑:“但是,如果你无法创造光了呢?”崇楼眉头一皱,左手三指一并,缓缓靠在肩头,身子忽地一震,他在一瞬间惊恐地发觉,自己竟然无法聚集光了! 水尊微微冷笑:“在我这阳道始祖‘炎烈珠’之下,你根本就无法创造光,因为只要我这炎烈珠出现在这世界上,它就是所有的光王,所有的光都只会臣服于它,聚集于它的麾下,”他目光倏地一凝,嘿笑道,“包括你创造的光!” 崇楼全身颤抖了起来,额头冷汗直冒,月华站立在他的身旁,悲凉地看着他。 水尊傲然道:“镜虚风月,乃是要驱动这世间的万物,无论你身处在什么地方,在山谷,便有土地岩石,山崩滚石;草原,有美木灵气,万兽飞禽;海洋,有怒涛水波,冰柱浪潮;半空,也有疾风骤雨,雷电龙吟,即便是这天地无我的混沌之内,也有着浑浊之气,供你驱使!” “镜虚风月,以万物为之?”崇楼沉吟。 “聂尘说话,一向都很怪,难道你不明白,”水尊忽地一笑,“金木水火土,阴阳五行,便是这世间的万物,即便是光,也不能脱离其中,无法挣脱,你既然已经能驱使光,为何不能驱使它们?” 崇楼忽地一笑,森然道:“我能够创造了光,为何不能再创造这世间万物?” 水尊一怔,陡然大笑道:“好,好,你如此地说,那便是彻彻底底地领悟了!”崇楼一扬剑眉,冷笑道:“哦?我为何悟了?” 水尊拍手大笑道:“不错!不错!其实每个人都能够去创造万物,只看他的命运造化,能否抓住这条命运线而已,你既然已经领悟了,那就请将这扇门打开吧!”他身子一侧,身后的通道便变成了一扇门。 崇楼怔了怔,走到那门前,右手成掌,五指一弹,他已经领悟了创造之理,故而内力一道,已经没有了用处,伴随着他的指动,四周的火焰在一刹那全部熄灭,所有的火光都笼罩到了他指间,水尊手心一痛,炎烈珠红光爆涨,无数的烈火在瞬间蔓延了出来,将崇楼包裹了起来。 烈火熊熊中,陡然射出一道光芒。 它并不十分耀眼,但十分美丽,似乎是女娲补天时遗留的五彩灵石悄然划过半空,又仿佛是彩色的长虹高挂天边,将一切的华丽都剥夺了过去。 石门被那光芒透过。 半晌,石门才化作了漫天的灰烬,露出一尊石像来。 它很奇怪,左边脸是修落,长牙怒目,在愤怒地看着人世间的繁华平和,右边脸是人面,秀眉俊目,清雅地看着人们,他共有六只手,左边三只手拽着剑刀戟三样兵刃,右边三只手一只手握着一只玉瓶,一只捏着一条柳枝,最后一只手握着一枚琉璃珠。 这石像很大,虽然盘腿所坐,但已有崇楼肩头之高,它身上披着一件洁白的长袍,与四周的灰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他的胸膛之上,却插着三柄长刀,红色的油漆虽然已经干枯,但仍让人心生恐惧。 “这是什么?”崇楼眉头大皱。 水尊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尊敬和恐惧,连回答的声音都有了一些颤抖,只听他说道: “神魔……” ------------ 狂魔啸空 血染横空仙佛降 崇楼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,“神魔……”他念叨着这两个有趣的字词,一抹自信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,这不同于他以往沉稳而骄傲的笑容,这次的笑容,是市井之间的流氓混混所特有的,他从未尝试过,他笑了笑,看向月华。 月华感觉到他的目光,火光隐隐下,她发觉崇楼的笑容是那么的温和,那么的柔和,不由让她想到了依靠,愣了半晌,摇摇头晃去杂念,淡淡道:“他是这个混沌道的首领……”话音未落,她陡然一声闷哼,樱唇间溅出数缕鲜血,一个踉跄,摊倒在地,仿佛被神魔那无上的力量给诅咒了一般。 一时间,灯火雄雄之下,三人都闭上了嘴巴,“神魔”两个字仿佛带有无上的恐怖秘力,能够将不尊它的人类一一毁灭。 崇楼看着那石像,一声嘿笑,紫色的瞳孔中迸发出凌厉的光芒,右手成印,悬浮于胸口,看着前方。 一声狂笑,那石像倏地跳立起来,大吼道:“好个剑神,虽然比不上聂老儿,但也有一定成就了,老夫久未动武,今日可以大展拳脚了!”他六条手臂飞快地晃动着,两半脸一哭一笑,阴惨的火光下,分外恐怖。 崇楼看着他,长长呼出一口气,微笑道:“听说你是这个混沌道的首领?”他很少说话,但每次说话都有含义,所以那人不语。 崇楼笑了笑,悠然道:“所以,我想知道你叫什么?”石像怔了怔,一抹苦涩的笑容浮现在脸上,双目流露出愤怒而无奈的光彩,淡然道:“我没有名字。”崇楼一愣,目光渐渐凝聚了起来,锋利的杀意在刹那绽放开来,他不喜欢别人欺骗他,哪怕是无奈的欺骗! 石像久居此地多年,经验甚少,崇楼谈笑间陡然放出杀意,瞬间就几乎将他的喉咙死死掐制住,他的双目迸发出奇异的光芒,一声大喝,将他的杀意反弹了回去。 崇楼双目微微一寒,森然道:“你,到底叫什么?!”那石像沉默了许久,淡淡道:“承伯。”崇楼的目光化作一条细小的长线,缠绕到他的身上,承伯如若未觉,继续道:“我是神魔的混合体,拥有刀的疯狂嗜血,剑的优雅华丽,戟的敢爱敢恨,林木的清新纯洁,水的善良柔和,以及琉璃的慈悲之心。”他左脸的修罗之牙咬破嘴唇,鲜血流淌而下,将全身的衣衫都染的朱红一片,右边的玉面佛像则充满了慈悲怜悯之情。 崇楼的心是铁的,冷冷道:“打败你,我是否就可以出去了?”承伯微微一笑,淡然道:“凭你?”崇楼缓缓一步踏上,悠然道:“不错。”杀气抖盛,白光掠尘。 杀气来自承伯,白光则来自崇楼双瞳。 承伯看着他,眼中的怜悯之情越发强烈,而另外一面的嗜血之心也不住翻腾,终于他长长叹了口气,颔首道:“你出招吧!” 一瞬间,方才被崇楼夺走光华的火光倏地一亮,将石洞内照的晶莹澄澈,赤红的火焰翻腾而起,化作无数妖娆的火龙,在半空中不住地舞蹈着,不住地咆哮着,火龙庞大的身躯在石洞之上不住拍打轰击,两侧的碎石轰然摔落,火龙咆哮不息,全身的火焰越发灼热,通红的双目瞪向承伯,一个舞蹈,无数的火焰扫到岩壁上,激起无数白烟。 水尊心知二人斗法,实力强悍,赶忙拽过月华,闪到一旁,左手取出炎烈珠,欲要抵挡火焰高温,岂料炎烈珠一声闷响,轰然破碎,狂乱的火焰翻腾卷起,将整个石屋撞的四下倾倒,崇楼的四周火焰轰鸣,他玉白的面颊上如同粘满了血液一般,显出无尽的狰狞。 陡然崇楼一声厉啸,周身火龙齐齐咆哮,形成一条庞大的幽蓝火龙,张牙舞爪间,纵身扑了上去承伯低低一声,长剑急速斩出,一瞬劈开火龙,刀、戟齐齐击出,将两半火龙击散。 一瞬间,百余道光芒迸射而出。 漫天的火花,在石屋内舞蹈翻腾。 承伯一声冷笑,玉瓶一倾,轻轻滴出一点水珠。 水珠很小,但很纯洁,很纯净,它仿佛是一片大海,一片微观中的大海,它很广阔,也很美丽,在点点火焰化作的烟花中,它流转出无数淡红的赤红流蛇。 恍惚间,那一点水滴霍然膨胀,无数的水幕轰然翻腾,怒吼声中,庞大的海浪掀起万丈怒涛,向那幽蓝的火龙铺天盖地般的压下,一瞬间,便将那火龙压的四下分裂,四下粉碎。 水漫半空之中,犹有数点火花在存在,在半空中拼死挣扎,欲要作最后的困兽之斗,承伯嘲讽地看去,悠然道:“如何?”他很悠闲,的确,他有悠闲的资本,他脑中几乎浮现出崇楼那因狂怒而扭曲的英俊的面颊。 陡然间,一声厉啸自水幕后轰然卷起,狂乱的杀意带着赤红的四颗灼热流星,宛如天魔镇世,穿云裂石! 一道光芒自水幕顶端爆炸了开来,它来的是那么的突然,那么的无奈,在它那骄傲的光芒下,一切的抵抗都只是徒劳,那光方才将水幕炸开,又有一道火龙翻腾而出,他咆哮着,鄙夷地看着承伯,似在嘲讽着他的愚蠢。 承伯一声怒哼,柳枝轻轻晃了一下,他虽然愤怒,但他还很清醒,并没有丧失理智,他喜欢的是优雅,任何的攻击都要有足够的优雅作为陪伴,千万的柳叶飘然飞出,每一叶都沾上了纯洁圣水,不惧怕任何的烈火。 然而,崇楼所等待的,正是此刻。 广袖一舞,一声清亮的啸声自他袖中掠出,在这叶影之内吟唱着,仿佛在为这出世的一刻而欢腾,而鼓舞,自从崇楼悟出“青玄三剑”的真谛后,再也没有使用过它,并不是崇楼忘却了它,崇楼与承伯一样,注重的是优雅,玉龙剑是天下第一的优雅之剑,要出手,就要出手的惊人,出手的令所有人都叹服! 崇楼冷俊的面颊流露出一丝温柔的亲和,看着玉龙剑,仿佛看着一名久违的友人,一声长喝,玉龙剑化作一条白陨,笔直刺了过去。 江湖中人都知道,崇楼的剑法是邵杰文自创的“文殊剑法”,但水星行、月华等人却知道,他的剑法,其实是“青玄三剑”,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,自己最强的剑法,是当年青琉璃的“合人剑道”。 承伯看着那白色的陨石,目光已经变的惊慌,剑、刀、戟齐齐折过来要挡住这一剑,纯洁之水轰然翻腾,愤怒地向崇楼撞去,叶影千万,皆如锋利刀锋,向那全身席卷而去。 合人剑道,顾名思义,便是心与剑的融合,共有四招:第一招“炼心化虚与剑合”,便是要与剑融合,大千世界,任你游走;第二招,“月下临风与君酌”,便是崇楼最喜欢的一招,优雅,是最要的一点;第三招,“出生入死与刃同”,便是舍弃生死,与兵刃同进同出,同生同死;第四招,“万古情仇皆无泪”,便是合人剑道的最强一招,意喻与当年穆笺卓的“无情剑诀”相同,舍弃情仇,今生只与剑陪伴。 这一剑,便是这“合人剑道”的第三招“出生入死与刃同”,这是崇楼在林炎那“三罗青丝”的无上威势之下所领悟,他凭借着这一招,一举破掉了“三罗青丝”,这是他最强的一招,倘若无法冲破那滚滚浪潮和无边叶刀,都已经不重要了,只要能打败承伯,就已经足够了。 白光如同一枚落入花丛的白色花瓣,飘然消失。 承伯呆呆看着透过胸口的长剑,他呆滞的目光缓缓抬起,涩声道:“这是……什么剑法……?”崇楼被他那浓密的叶刀将全身皮肉尽数切割,狰狞吓人,全身已聚集不起任何的力气了,他闻言低低一笑,淡然道:“你既然知道聂尘的‘青玄三剑’,难道……你不知道与他齐名的‘天下第一剑’青琉璃么……”承伯在刹那就呆滞了,低头半晌,蓦地爆发出一睁狂笑,盘膝坐倒,悠然道:“好好,你已悟,我的责任,也已经到头了……” 一瞬间,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,一切声音都消失了。 恢复了黑暗和寂静。 睁眼! 黑暗如同一块大布将他包裹,崇楼冷冷看着四周,全身的伤痛仿佛都消失了,一抹光芒自袖间激射了出来,半空一划,如同月牙般的咆哮,向四周伸展而去。 一瞬间,漫天的光华汹涌地向那吞噬过来。 那不是崇楼所创造的,而是太阳的光! 长久的黑暗,让他几乎适应不过来;长久的阴潮寒冷,在这温柔的光芒将他吞噬的刹那,他几乎要痛哭了起来。他闭上了眼睛,感受着那温暖的光芒,他想要笑,但在那瞬间,耳边掠过无数的风声,数十柄兵刃飞袭而来。 崇楼一声冷笑,左手二指一划,凌厉的光芒劈空斩了出来,在黑暗中摸索,他的感觉已经无比地灵敏,轻柔地操控起那道光芒,将那十几人的喉管一一切断,那数十柄的兵刃也在半空被一一击落。 半晌,他才睁开了眼睛,只见四周躺着数具尸体,先前那石屋也已经被他一剑轰成粉末,四周海棠依旧,但流露出了一丝凄凉。 他起身拍了拍衣衫,惊讶地发现,自己的灰袍竟然已经破烂不堪,他一抹面颊,容貌依旧,他一皱眉,向外走了出去。 一路疾行,却不见一人,崇楼的心头疑惑大起,刚拐过一个回廊,忽听一人怒喝道:“站住!”声音回荡于半空,将他的双耳震的嗡嗡作响。 他心头一惊,清亮龙吟急速掠起,玉龙剑袖中一弹,已轰然击出! ------------ 飞血山河 大漠狂沙舞血月 巨大的轰鸣声平地而起,崇楼身形倏地一晃,紫色的光芒化作凛凛的剑意,向那人投射过去,那人被震出数丈才稳住身形,双目透过惊讶之色,涩声道:“你是谁?” 崇楼轻轻一哼,身影微微向前一顿,头顶一道白光直掠到足低,刹那间,一道雪白的身影迸飞了出来,漫天的光华都被这一击而引动,天地黯淡之下,那人怒哼一声,一掌推了出去,狂风平地掀起,化作凌厉的怒吼,风龙骤然现世,怒吼声中,风龙与白影撞到了一起。 白影双臂指天,轰然斩下,白色的光影自他掌间斩了下来,一柄凌厉的光剑迸射了出来,那人目光刹那一变:“玉龙剑?!” 崇楼何去理会,剑气轰然涌上他面颊,那人一声怒吼,但刚一张口,浓密的劲风已涌入了他的口中,他喉管刹那膨胀,双目涌出无尽的恐惧。 崇楼笑了笑,一挥手,玉龙剑一声轻啸,飞回了他的袖中,他长吸一口气,锐啸道:“林堡主何在?”声若轰雷,在半空回荡不休。 一声长笑,一人在远处长笑道:“谁叫我?”一道灰影翻腾不止,跃至地面,崇楼细细看去,数日不见,他竟然已经苍老如厮。 林炎目光四下一扫,瞥到崇楼身上,皱眉道:“阁下是……” 崇楼笑了笑,手掌缓缓抬起,一道浓密的光芒聚集在了他指间,他笑了笑:“天地光华凝聚指间,分身叠斩化虚实。”林炎目光一变,失声道:“你……你是崇楼?!”他惊讶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几回转,苦笑道,“一晃十载,你终于出来了……”崇楼一愣,愕然道:“十年,怎么会是十年?” 林炎苦笑一声,尚未说话,他目光一扫,哼声道:“公孙战,你在这里么?”先前那男子怒吼道:“林炎,想不到你堡中竟然还有如此人物,老子失算,不过我有十万大军,你又能如何?”崇楼眉头一皱,冷冷道:“怎么回事?”林炎看了他一眼,淡然道:“武则天发动百万大军,萧凌为军师,公孙战为主将,程武为先锋,直袭我祁连山……”话到最后,已有苦涩欲累之意,好在他性子沉稳,强行忍住。 崇楼眉头一皱,正欲说话,公孙战怒叫道:“那小子,你刚才好强的武功,那叫什么?”崇楼冷冷道:“分身斩。” 崇楼自从领悟了创造光华之理后,在短短片刻内,领悟出一道武学,便是将天地光华按照自己的形状撕扯出相应的形状,他已悟运用之理,故而每一影子都有极强的破坏力,可谓能杀人于千里之外。 忽听一人悠然道:“分身斩,天地光华化己形,崇楼,你已经能将日月光华运用的这么熟练啦!”三人身形同时一震,他们皆为当世无敌之高手,竟然被人侵入数丈还不自知,一时六道光芒齐齐注了过去,无边的杀意膨胀了开来。 一袭青绿的长袍悠悠飘扬,如墨的长发在半空之中挥洒如雨,面如白玉,唇似弯月,一副如女子的面貌竟出现在了男子的面颊之上。这男子双腿盘膝而坐,悠然一笑:“想杀我?” 却是: 绿丛化影,杀气凝形震苍穹; 墨客执笔,飘渺逍遥挥八方。 公孙战一声怒吼,身形在瞬间膨胀了起来,漫天的狂风在他手掌之间旋转翻滚,一声厉啸,恨恨道:“老夫便要杀你,受死!”那男子双目倏地一眯,嘿笑道:“想杀我……?”他身影在夕阳之下骤然拔高,蓦地怒吼道:“我先杀你!” 漫天的光芒都在瞬间枯竭,只有他指间那浓密的光华顷刻间爆炸了开来,杀意嘶吼,化作展翅高飞的翔龙,公孙战目光瞬间惨变。 他掌中风龙盘旋怒吼,那男子的光芒跳跃纵横,仿佛是画龙图上的一墨点睛,仿佛是万千群花中的一枝牡丹,又仿佛是千百峻岭中的一柱通天悬崖,又似乎是黑幕之中的一轮明月,它并不开,很慢,缓缓向那风龙点去。 公孙战他瞳孔骤然收缩,那男子这一击不偏不歪,正点向自己的掌心,也是狂风之中最弱之处,他很想要咆哮,怒吼,将他全身的怒火和内力都爆炸出体内,但那男子这一指带动天地山河,千万野兽,风月光华,已经将他的面颊都笼罩住了。 公孙战惊恐万千,他不住地后退着,不住地恐惧着。 那男子嘴角咧出一点冷酷的笑意,指间晃了一晃,从指间陡然窜出了一簇光芒,逼向公孙战的掌心。 公孙战肝胆欲裂,方才他连拐十二次,跃起九次,那一道光芒竟然始终跟随着他掌心,无所不在地追随着他。 他陡然面颊变赤,由掌化拳,全身的劲力轰然打出,轰向那道光芒,他已恐惧万分,此刻将全身的内力都鼓动了起来,光芒倏地一暗,被这袭天卷地的拳影照的幽暗异常。 但那光芒始终黯淡着,始终不肯熄灭,始终要向那拳心轰去,透过他那毁天灭地的力量,从他胸口穿透了过去。 公孙战一声惨叫,胸口的筋骨齐齐断裂,身躯犹如断了线的纸鸢,飞如海棠丛内。 那男子一声狂笑,恨声道:“想杀我?”他目光斜斜一瞥,森然道:“你们呢?”目光扫处,正是赶来的大唐士兵,众兵卒眼见主将竟一招败北,无不惊恐莫名,林炎看了眼四周,长长一叹,颓然道:“快走吧!我们去封龙山!”崇楼眉头一皱,迟疑道:“这里呢……?”林炎一声惨笑:“既然都已经被*攻破,星凤庄就已经不再是星凤庄了……” 崇楼叹了口气,目光看向那男子,淡淡道:“承伯?”那男子微笑道:“怎么看出来的?”崇楼一声冷哼:“武功。”承伯笑了起来,悠悠道: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,月华和水尊是么,他们……”他诡异地笑了笑,冷哼道,“我也不知道……” 崇楼目光瞬间凝聚了起来,投射在他身上,承伯如若未觉。半晌,崇楼淡然道:“我们要走了,你呢?”承伯微笑道:“有意思,我当然要去。” 林炎目光陡汗寒,厉喝道:“走!”三人衣袖齐腾,跃起半空。 正在半空,承伯心头忽地涌起一阵惊恐,不知为何,这种感觉,只有在碰到当年创造混沌道的人才有过,这种恐惧就好象是野兽在野外的自然感受一般。不及细想,他一把将林炎、崇楼二人推回庄内,自己则借着一推之势飞上墙头。 崇楼一声怒啸,他想不到承伯竟然如此的卑鄙无耻,竟然在这个时候来陷害他二人,光聚指间,他已经欲要发剑而出。林炎斜目瞥见,一把拉住他,向后跃去,崇楼怒吼道:“你干什么,他……”话未说完,他们方才所站之处竟然爆射出一道光芒。 这并非是普通的光芒,而是血的光芒。 鲜血在半空之中渗透了出来,满空之中犹如被一枝墨笔般地蘸住,尽力地挥洒着,绽放出无数优美的血莲,勾画出无数完美的弧线,鲜血的图画在半空中傲然张开。 血魔出世,天地将乱! 一瞬间,在那无数的血莲之内,一人足踏万千鲜血喷泉,优雅地站立于半空。 “好!”承伯站立墙头,抚掌大笑道,“残影血剑,‘血泉莲花诀’,想不到连化血门也来人了!” 那人身上披着一件血色的长袍,沉黑如铁的斗篷将肩头以下尽数遮掩住,两缕剑眉如同渐渐绽开的鲜血,双瞳赤红如阳,他面容很秀美,但笼罩上了一层幽暗的血影,如同刚刚从血池之内沐浴而出的修罗。 那人眨了眨眼,微笑道:“我叫血瞳,是化血门的门主。” 崇楼长衫一振,傲然道:“你用剑?”血瞳微微一笑,淡然道:“我用血。”承伯微笑道:“血泉莲花诀,五行御空,炼魂化虚,可有错误?” 血瞳面色陡然一变,凛凛的杀意将他彻体覆盖,涩声道:“你怎么会知道?”承伯长袖一卷,自墙头飘然而下,悠然道:“天地万物,无我不知。”血瞳赤红的双瞳中射出凌厉的杀气,冷冷道:“你可知你何日死?”承伯微笑道:“我死?我与天地齐寿,天在我在,天亡我亡!” 血瞳一声长啸,四周的尸体陡然翻滚起来,鲜血自伤口迸射而出,聚到他手心,八柄血剑自他掌间氤氲流转,分外华美。 ------------ 天笼风月 光引玉龙断影梦 崇楼定睛看着那血剑,身子陡然晃动了起来,额心越发地滚烫了起来,随着血瞳以血化剑,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变的滚烫灼热起来,在他的体内不住地翻滚起来,不住地沸腾了起来,他脑中忽地一沉,抬眼看去,大千世界的纷罗众生,仿佛都已经被鲜血沾染上了。 林炎正站在其侧,发觉他的身躯竟剧烈地颤抖了起来,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淌下,不多时已将他那破旧的衣衫尽数粘湿,他不由地一愣,拍了拍崇楼的肩头,奇道:“崇楼,你怎么了?”崇楼一怔,蓦地一声凄厉的吼叫,紫瞳中掠出道道凌厉的光芒,他指间一并,数滴鲜血飞溅而出,向血瞳飞射而去。 血瞳见他招势,目光在刹那大变,失声道:“你怎么会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那鲜血依然飞射到了他的胸口,浓烈的煞气在顷刻间就扑上了他面颊,他那俊秀的面颊扭曲了起来,一声嘶吼,八柄鲜血飞剑自他掌间旋转三周,陡然向那血滴飞去,八道鲜血的飞光掠影在半空中划出八道浓烈的赤红痕迹,无数凌厉的红光将半空的光芒都遮盖住了。 崇楼一声暴吼,那数点血滴在半空中骤然爆炸,化作了无数张血色的粘稠大网,首尾相连,将那血剑包裹了起来,随即向血瞳投射了过去。 血瞳的双目间闪过一丝惊恐,他身影骤然拔起,向后飞速掠去,但他又如何快的过那张大网,瞬间被那血网笼罩住。 这血网似乎有着极强大的吸引力,血瞳被紧紧地包裹着,他死命挣扎,但越挣越紧,他面颊之上玉肤被挣出了无数的鲜血拉痕,他的双目间掠出无数的惊恐,惨叫道:“血溅术?你……你……你是怎么……会的?!”他手足并用,浑身鲜血浓重,不知是崇楼的血网本身所有,还是血瞳被拉扯出的鲜血,他叫声凄厉惨烈,在场诸人无不心惊胆战。 崇楼紫色的瞳孔渐渐变成了赤红色,他手臂乱舞,面容间扭曲如鬼,嘶声道:“杀!杀!我杀!我杀!”他右手高高举起,在金黄色的阳光下,那点点血滴在这照射下,化出氤氲流转的五彩光华,美丽犹如琉璃一般。 承伯双眉一横,沉吟地看着这一切,焦虑不觉涌上了心头。 血瞳方才化血为剑,名叫“残影血剑”,是化血门的绝学,以本人的精血铸炼成血剑,功力越高,血剑的实力越强,此剑聚集了死者的无上怨气,威力无穷,传说若借助当年“青龙堂”穆鼎云所铸的“沉骨剑”的邪气,其威力足以将天地毁灭;而崇楼方才滴血攻敌,乃是与“残影血剑”齐名的武功——血溅术,此术化血为天地万物,催天灭地,一旦碰上鲜血,威力一化十,十化百。 崇楼一声厉吼,鲜血自指间缓缓淌下,手臂半空一甩,如同看见猎物的野兽一般,向血瞳飞袭而去,血瞳的双目瞪的通大,放声惊吼,却被那血网包裹,动弹不得。 倏然间,半空就黯淡了下来,一道火光出现在了那血瞳面前。 它的出现是那么的突然,仿佛在惶惶忽忽中陡然出现的,它似乎的明月的杰作,幽冷而明亮;它的出现又似乎是那么的平常,为这凡尘间的人们而出现的。它也许早已生存在了那里,但只不过这卑微的人们并没有发现它而已。 崇楼此刻已经是入魔三分了,这火光出现的虽然诡异,若他理智之际,或许还尚可发觉,但此刻理智皆无,如何去理会,一声怒吼,犹如雷兽下世,狂涌而上。 那火焰陡然一涨,妖娆地一舞,将那血液骤然吞没,火光翻腾舞蹈,在半空中踏着优雅的节奏,舞动着抚媚的身姿,似乎在嘲讽着崇楼,又似乎在冷笑地看着崇楼,似乎在轻蔑地看着,轻蔑地冷笑着,看着状若疯神的崇楼。 崇楼感受到了这无边的嘲讽之意,海棠林瞬间就震抖不息,漫天的神佛被这凄厉的惨叫所感,尽数伴随着它而发出惨烈的嘶吼,痛苦地看着崇楼,这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种声音了,啸声在天地间回荡不休,众人的脑中轰动不止,几乎要昏厥了过去,崇楼全身的衣衫在刹那间就化作了漫天的粉尘,裸露出他那布满伤痕的上身。 他指间一捏,残酷的笑意越发浓烈,鲜血半空流转不止,化作一条火龙,一时天地间的啸声更加狂烈,漫天神佛都在恐惧地看着这鲜血凝聚的飞龙,都为之而恐惧,而悲哀,而痛苦。 火光翻腾不止,骤然爆炸般地涨高三丈,化作一条火龙纵身扑了上去,与那血龙交叉缠绕在了起来,崇楼俊俏的面色更加扭曲,鲜血沾染的道道条痕都在剧烈地颤抖了起来。 火龙纵足长吼,竟然将漫天那凄厉的吼叫盖了下去。 崇楼怒吼道:“什么人?”他全身赤红,仿佛都被这太阳所燃烧着,燃烧着他全身的鲜血。血龙的身体在瞬间爆炸出无数的尖利矛刺,一声大喝,向火龙凌空扑下。 火龙吼叫连连,两条巨龙在这庄园内击至一起,无数的赤红光芒四下飞溅,不知是鲜血还是火焰,巨大的冲击力不断地冲击着四周的城墙,顷刻间,巨大而富饶的“星凤庄”化为了灰烬,火光漫天,显露出了一道人影。 人影很华丽,九条金色的古龙温顺地潜伏在他的衣端,龙袍若阳,灿烂如光,袍底笔直垂至地面,火光渐渐消散,一道流转华美的光芒在他指间缓缓滑出。这人的面容十分俊美,甚至比当年的聂尘有过之而不及,洁白的面颊流露出浓烈的慈悲,双目犹如一汪柔和的清潭,苍白地看着崇楼。 他伸出脚,缓步在漫天的火焰下行走着,火光漫天,犹如在地狱的葬礼之中,他则是向那人们索魂的地狱来客,火焰围绕在他的脚尖旋转,一方面无奈地收取着众人的灵魂,另外一方面,也又痛苦地流着泪。 他走到崇楼的面前,看着他,轻柔的目光直探入崇楼的心底,叹了口气,淡道:“你入魔了!”崇楼惊恐地看着他,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,他想要动,想要杀,想要在无数的尸体上捧起甘甜的鲜血痛饮,但这人的身上仿佛有上古神魔的无上秘力,将他固定在了这地方。 林炎皱了皱眉,他看出崇楼也入了魔,但他自信没有能力能让崇楼冷静下来,但这少年的出现,仿佛带来了春天的温和,春天的善良。他忍不住问道:“你是……?” 那少年的双瞳悠然飘起,温和一笑:“我姓郁,你可以叫我郁江。” 崇楼面色血红,玉龙剑在他的袖中流转不止,郁江霍然展开庞大的衣袖,两条金色古龙无声地飘然而起,将漫天的血光都威严地给镇压着,叹道:“睡吧,你就安稳地睡吧,当你苏醒之时,一切都会结束的。” 崇楼的目光中只有那*肃穆的金光古龙,那鲜血的火色被那金色的光芒隔绝于外,心头不由的一迷,缓缓摊倒在地,郁江广袖一挥,崇楼已然躺在林炎的怀中。林炎何时见过此等武学,饶是他久经风雨,也忍不住骇然地退了一步。 郁江悠悠地看着他,目光柔和,却仿佛带着无数的嘲讽,林炎只觉全身上下无不暴露在了此人的目光下。 承伯目光倏地一寒,问道:“醉仙术,你是醉仙岛的人?” 郁江微笑道:“不必知道的,你就不必去知道!”龙袍一舞,向林外纵步走去。 承伯瞳孔骤然收缩,怒喝道:“你别走,先接我一招!”郁江步履骤止,目飘入云,悠然道:“出招吧!”背对敌人,是武林中人的大忌,这少年竟然如此轻闲,不由怒火上涌,双掌合胸,怒道:“元素九周流——雷神之恨!” 半空中龙吟大盛,无数的阴云在空中渐渐凝聚了起来,阵阵雷声在云中不住地穿梭来往,承伯怒喝道:“看你怎么接我这招!”双掌骤然推出,阴云骤开,被一道巨大的雷光狠狠地劈开,向着地面上的郁江纵身嘶吼。 郁江目光渐渐凝聚了起来,银亮的白光在他袖间骤然吐出,在这庞大的雷光下,好象是在凤凰之下挣扎的苍鹰,但这白光在与雷光触碰的刹那,这白光顷刻爆炸了开来,化作一个雪白的吞噬之龙,将庞大的雷光吞噬的干干净净。 承伯一呆,一个踉跄,强大的脱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,他目光流露出浓烈的惊讶,嘶声道:“烟雨,你这是穆沙?基皇的烟雨剑,你到底是谁?”郁江身子微微一抖,涩声道:“你是谁?!” 承伯笑了笑,淡然道:“我叫承伯!”郁江目光一震,全身凝聚起浓烈的杀意,承伯笑的更加欢了,但他的身上,也聚集起了无数的杀意,二人杀意交错,在此处盘旋。 半晌,郁江撤消了无数的杀意,淡然道:“好好保护他……”他大步一甩,向海棠林外飘然而去。 ------------ 紫芒秋色 烟聚云胧修空山 等到崇楼苏醒,第一个看到的,就是承伯的脸。 承伯笑眯眯地看着他,仿佛知道了十分有趣的事情,这目光如同看着玩具的小孩,或者是看着猎物的野兽,很戏谑,很阴险:“你终于醒过来了!”崇楼略微动了动手臂,只觉得全身气虚神弱,几乎都站不起来了,他看着承伯那张笑容盈盈的脸,心头有一种想要一拳打上去的感觉,但他没有这么做,他从这笑容中,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感情,一种对朋友,对兄弟的感情。 孤独十余年,除却一袖玉光,有谁能与之把酒夜谈? 他笑了笑,悠然道:“这是哪里?”承伯走到床旁,端起一盏青色的茶碗,放到自己的鼻前,嗅了嗅,微笑道:“封龙山。” 有封龙山,就有青叶堡。 崇楼向窗外看去,只见窗外悠悠的云雾漫天飘扬,迷迷糊糊中,这云雾竟渐渐凝聚成了一个素衣女子,面如雪,衣若月,含笑间立于云端。崇楼只觉得胸口满是苦闷,一个激荡,几乎鲜血满喉。 承伯看着他,叹了口气,将酒水饮下,淡淡道:“青叶堡的千叶盏,千金难得一分,想要么?”崇楼淡然道:“不用了,我不喜欢喝酒……”承伯长长一叹,目光间竟也破天荒地地流露出了苦涩之意,崇楼皱眉道:“你叹什么气?” 承伯默默地凝视着他,将险些冲出喉咙的“红粉骷髅”四字咽下,微笑道:“出去走走么?”崇楼摇了摇头,斜目瞥见玉龙剑正安静地躺在身侧,随手抓了过来,指尖在剑锋滑动数次,指尖一颤,顿时破了个口子。 淡红的鲜血从指间淌下。 承伯微笑道:“水星行在外面等你。”他话很简短,但崇楼从其中听出了掩藏不住的担忧,心头不由一动,沉吟了许久,以剑支剑,缓步走出。 一件淡蓝的丝绸长袍在肩头飘然舞动,两道剑般的长眉已有了斑斑白羽,双目犹如死水一般地看向云雾深处,水星行双手负背,犹如孤独的寒衣羽鹤,悄然立于茫茫云雾之中。他的足底是一堆土,一块木牌正插在土前,上刻四个字——林炎之墓。 水星行默默看着云雾,干枯的双唇缓缓张开:“你知道么,我现在,很失望……”崇楼一皱眉,他实在不知道水星行现在到底是和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。 水星行淡然道:“我将你带到了星凤庄,让你独自挑战混沌道,助你勿出青玄三剑,本来以为,你就可以无敌于天下,谁知道,我低估了神魔的力量,想不到你体内竟然残留了上古魔神所特有的魔血,这……就是魔道所言的‘血溅术’,当日若非郁江刚好路过,凭借醉仙术将你魔血克制住,谁料……” 他蓦地转过身来,两道明亮逼人的光芒如剑如雷,森然道:“你醒来的第一件事,竟是杀了林兄!”崇楼一怔,心头气血翻滚,猛地涌上喉头,面颊纯血沸腾,不由一个踉跄,幸好承伯在侧扶住,他才没一摊在地。 水星行大步而上,全身燃烧起来狂烈的杀气,一瞬间,已经从一名羽客化身成了炼狱之魂,他的手臂已缓缓抬起:“便是当年萧凌斩杀不醉,我也从没这么怒过,而如今,你太令我失望了,你是我第一个完美的作品,原来以为你定能胜过萧凌,想不到……” 崇楼呆呆地看着他,原来水星行带他到混沌道,助他悟出青玄三剑,只不过要让他打败萧凌,不让萧凌继续错下去,一切的一切,无论是邵杰文还是水星行,竟然全是围绕着萧凌,那么自己呢?一个玩具,一个物品,一个帮助他们达成心愿的物品? 浓烈的血气,渐渐缠绕上了他的心头。 寒光上掠,震彻八方,只见水星行三指捏住剑柄,厉声道:“如果你赢,让你走,败了,留下你入魔的心!”水星行享誉数十年,虽然已封剑数载,但从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实力,毕竟,他是穆笺卓的徒弟! 崇楼正感伤于自己,心魔已悄然涌上心头,被水星行那愤怒的杀气轰然撞击,不由一口鲜血呛了出来,猛地心头一凝,无边的杀意涌上了心头,一道嗜血的感觉涌上了心头,将毫无抵抗的心给吞噬了,紫色的瞳孔已化作了两团赤红的血光,如同燃烧着的怒阳,将天下的愤怒暴烈之气,都聚集在了他的瞳孔之间。 承伯心头倏地一惊,他知道林、水二人深交数十年,如今挟怒而发,威力之强,足以裂川断石,而崇楼身负上古魔血,心魔强大,他一向多长智慧,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了。 水星行一声嘶吼,海蓝色长袍轰然拔地而起,万千闪耀的星芒在大海般的丝绸中傲然闪动,犹如上古诸神傲然屹立于天地的瞳孔,凝望着世间的一切,漫天的杀气狂涌而上,诸神在一瞬间都在为这漫天交织的杀气而感叹着。 崇楼感受着这滔天的杀意,血红的瞳孔骤然收缩,左手三指横空一挥。 血红的剑痕漫天飞舞着,浓厚的迷雾被血红色的剑痕沾染着,瞬间交织成了一条展翼飞龙,飞龙怒吼连连,五丈余的利翅骤然弹射开了,将封龙山这亿万年的灵气都遮挡住了,浓重的杀意咆哮而起,飞龙的怒吼响彻云霄之外,瞬间划出了一个血色的世界,与水星行的滔天杀意分庭抗礼。 水星行冷冷地看着他,海色的怒涛狂涌而上,崇楼厉笑一声,飞龙张开充满腥气的大口,四柄尖利的牙齿如同四柄锋利的弯刀,向这疯狂的海浪斩去。 还未碰上,滔天的海浪瞬间将血红的刀光冲散了,向崇楼轰击而去,血色的利芒融成了一团,化作了微弱的一点,在海涛中奋勇直前。 水星行瞳孔瞬间变为幽寒,冷声道:“不知死活!” 怒涛汹涌,瞬间就加大了劲力,崇楼“玉龙剑”弹射在手,温存的剑柄一旦在手,他忽然发觉,自己没必要愤怒,因为他完全不必要愤怒,他一剑执手,当世谁与争锋,他不必愤怒,因为不屑,因为他的骄傲,不允许他愤怒! 一道光芒豁然掠出,在血色中颇为耀眼,那是天地间最特殊的光,完全属于崇楼的光,完全是希望的光芒。光芒破开浓厚的血雾,又斩开蓝涛,直劈向水星行。水星行一声怒哼,蓝潮一分即合,将这耀眼的光芒刹那吞没。 一瞬间,崇楼嘴角掠起一个笑容。 那是残忍的笑容,那时完全属于胜者的笑容,即使这个胜利,代表着死亡的阴影! 水星行看到这笑容,心头不由的一乱,这一瞬间,狂涌的怒潮在瞬间分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,这一瞬间,一点鲜红的光芒骤然掠出,正是方才淹没在了蓝潮中的魔血。 水星行呆呆地看着这魔血轰来,正中小腹,禁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,双瞳骤然抬起,已沾染了愤怒的火光,滔天蓝潮骤然变银,化作白银的剑锋,向崇楼击去。 崇楼拄剑而立,笑着看向剑群。 陡然间,一人怒叫道:“快些住手,否则你会终生后……”漫天的海浪骤然停止,承伯向来不说谎话,他敢这么说,就有这么说的原因,一时二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了他的身上,承伯潇洒地笑了笑:“你们是父子!” 万千惊雷,当空横落于这浑浊的世界! 崇楼怒吼道:“你胡扯什么!”承伯长长一叹,目光看向水星行足边,他的足下,残留着一摊鲜血,赤红欲燃,这是崇楼的魔血,而水星行腹部的鲜血不断淌下,两种血扭曲挣扎,在无声地斗争着,渐渐地,它们都放弃了斗争,安眠地融合在了起来。 融合在了一起! 水星行一愣,他陡然想起一件事,一件已隐藏在了他心头数十年的事。[详情见拙著《樱落东海》] 恍惚中,一片优雅的云朵飘然而至,一道光芒射出,如同那记忆的,那抚媚的人影。 “是你吗?鸢仙……”他想要抬起手来,抚摩着那动人的身影,却发觉再也使不出力了,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。他一个踉跄,向着崖下缓缓坠去。 崇楼呆呆地看着他坠落,却忘了去扶持。 血雾颤抖数下,最终不甘地被明亮的阳光射透,封龙山顶,又恢复了淡淡的清新。 ------------ 雪尽天涯 忘尘如梦化黄泉 抱月如泉,三两道清泉自远处悠悠淌下,跃如珍珠,渐渐汇聚成了一条碧绿的江水,隐如长安的河道内,一艘乌蓬小舟自远方飘然而来,在这黎明的片刻间,化身为一支羽箭,风帆顺风而起,射向长安。一名白衣男子立于船头,手耻一柄雪白纸伞,长发下垂,如雪如泉,双瞳若水,凝望长安,微微荡起了一层波纹。 男子的身后,立着一名绿袍男子,笑容盈盈,优雅而兴奋地看着逐渐逼近的长安城墙,几次想要开口,瞥了眼白衣男子,却闭上了嘴。 这天,长安的人都说,消失了数十年的青琉璃,又出现了,只不过比当年俊俏多了。 幽冷深宫之内,一名蓝衣女子默默地对镜自照,她那万千青丝已有许多化作白雪之龙,优雅而温顺地俯着身子,好奇地看着这女子,虽然因为多年在政治擂台上的勾心斗角,已经被那岁月之刀无情地剥削着年龄,但她那面容之间的肌肤,仍然有着豆蔻之龄少女也万分羡慕的玉肤,手中的桃木梳自发端飘然梳下,来回数次,乌黑油亮的长发飒然如墨。 女子叹了口气,将衣领折了折,缓缓起身,华丽的长袍映衬着她非凡的气质,显示了她那尊贵的身份,道:“秋儿,快帮我去拿件衣服来,待会儿圣上还要宣读圣旨呢!”她叫唤了数声,却不见往日乖巧的贴身宫女回话,她羽眉一皱,转身怒道:“你这……” 却见一袭白衣,卓然而立。 却是: 天雪幻化丛影, 相思绕肠; 玉龙远出明月, 归人入梦! 她那悠悠的目光看向那人面庞,目光骤然一震,桃木梳坠落于地。 “崇楼……?”娇呼如幼鸟初啼,在这安静的宫殿内回荡数周。 崇楼默默地看着她,看着这名少女,紫瞳中化出一道柔和的光芒,微笑道:“婉儿,这么多年不见了,想不到你依然如豆蔻之龄啊?” 短短几句话,却击中了少女的内心,将她这几十年在政治风云场上所建立的屏障彻底粉碎,仿佛是一道柔和的光芒,一道太阳的光芒,将她那如冰的心融化,枯竭了数十年的泪水毫不顾虑地坠落了下来,瞬间就打湿了她那单薄的衣衫。 崇楼走到她身旁,伸出左手来,将她的泪水缓缓抹了过去,叹道:“别哭了,我这次回来,主要有两件事。”上官婉儿被他手指抹过处,直觉犹如烈火焚烧一般,飞起一团嫣红,柔声问道:“什么事?”崇楼含笑道:“第一点,主要是来看你,第二点……”他顿了顿,紫瞳中掠出道道凌厉的光芒,冷然道,“杀了萧凌!” 滔天杀意轰然掠起,无声地翱翔在这天空中,鄙夷地看着这对男女。 上官婉儿被他滔天杀气所慑,一时被镇的不敢言语,却忽听他杀意内敛,柔声道:“婉儿,跟我一起走吧。”上官婉儿心头倏地一震。 若在数十年前,那个孤傲的少年剑神说这句话,自己必定会抛下爷爷的仇恨,以及被灭族的恨,随他走遍天涯海角。但现在,自己已经在这政治的泥沼中深陷难出,想要挣脱也难以挣脱。现在长安之中各大势力冲突不断,各方面势力趁着武则天老迈之际,各展手脚,扩张势力,自己如今已经被各大势力环环相扣,如今如何能走? 她轻轻地,摇了摇头。 上官婉儿淡淡地说道:“我不能走……”声若蚊吟,崇楼的面颊刹那死白。 “明天,我们就要造反了……”上官婉儿轻柔地说道,“崇楼,你和我们一起干吧?”她双瞳中奇异的色彩层层而出,仿佛抚媚,仿佛引诱,她那雪白的手臂悄然绕过他的脖颈,含笑道:“好不好?” 崇楼紫色的瞳孔逐渐闪过一丝迷茫,他仿佛已经坠落在了万千花丛之中,沉醉在这千百舞姬的舞蹈之内,沉迷在了这对抚媚的双瞳中,被这日思夜想的少女剥夺了灵魂。 呛! 玉龙剑察觉到了这诡异的目光,在崇楼的袖间发出阵阵剧烈的龙吟之声,似乎在警告着,似乎在告戒着,似乎在嘲笑着,似乎在挽救着他的灵魂。 崇楼被这剧烈的龙吟一震,灵台刹那一清,双瞳迸裂出了道道汹涌的火光,手如电龙,瞬间拽紧她的手臂,怒道:“你竟然敢对我用夺心术,你怎么会夺心术的?你向武则天学的?!”他渐渐转向狂怒,紫瞳化为赤红,似乎是炼狱的火舌,咆哮而起,点出火莲,喷射而出。 上官婉儿呆呆地看着他发狂,看着他愤怒地拽住自己手臂,硬生生地拽出了一道淡红的印记,泪水在眼眶中不住地打着转,她拼命地忍受着,但最终,泪水如九天泉水般的坠落了下来,崇楼见她落泪,陡然止住了吼叫,也渐渐松开了手。 上官婉儿见他松手,抬目一看,只见他满目皆是苍凉凄惨之意,这是何等的悲凉? 你试过,身旁亲人皆去的那种悲凉么?你试过,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,却还不知道的无奈么?你试过,身上负有恐怖的魔鬼,却又无法解除的时候,是何等的痛苦?你又试过,被自己心爱的人暗算两次时那种只欲饮刃的疯狂么? 上官婉儿看着他,目光倏地一寒,冷笑道:“不敢?我为什么不敢?你当你是什么人?一个江湖浪子,一个叛国之人,还是一个已经过了时的侍卫长?”她面颊已开始变的通红,情绪也渐渐激动了起来,“你难道认为我会真的喜欢你?哼,我如今是武则天身旁最重要的人,即便是二武,也难撼我三分,我为什么要走?再过一天,我便有大好宏图,我为什么不敢对你用夺心术?!” 她每说上一句话,崇楼的心便碎上一分,待得她话语说尽,崇楼只觉自己的心已经尽数龟裂,在刹那间就变成了漫天的冰凌,一一磨灭在这无情的话语中,化作了漫天的飞尘,再也无法回来。 他脚下一个踉跄,手下意识地扶住一侧的檀木桌,俊秀的面颊已然扭曲了起来,紫瞳仿佛是已经锈钝了的老剑,再也没有了往日那狂傲的自信,他满面皆是凄然,黯然的光华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收缩,逐渐消失在了他心灵的深处。 崇楼蓦地一声厉吼,欺天的光华自他袖间轰然爆炸,华丽的玉龙剑悠然出世,他三指粘柄,右臂一抡,长剑龙吟阵阵,银亮的光华将宫殿中的四壁都普照的明亮夺目,一切皆已被沾染的雪白,只有一道光芒最为耀眼,在这宫殿中咆哮。 玉龙剑愤怒地吼叫着,剑光自宫顶轰然斩下,屋顶瓦片齐器发出恐惧的鸣叫,剧烈的颤抖了起来,崇楼挟怒一剑,竟然欲将这庞大的宫殿都斩为两半。 剑光凌厉逼人,笔直斩向那纤柔的人影。 上官婉儿伫立在原地,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,似乎在自我嘲解,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而嘲讽着自己;又似乎在欣慰着,为自己终于可以见到他而欣慰,虽然此刻这道剑光,正是他发来的;又仿佛在含笑着,含笑这助她解脱的一剑。 玉龙咆哮中扑上她的面颊,她却犹自沉迷于自己的精神世界,双目迷茫而喜悦,如同等到礼物的小孩,又如同迷醉于舞蹈的乐手。 迷茫,沉醉! 却是: 梦华笑苍穹,痴人迷醉灯宫舞; 白水看烟雨,逍遥悠然听月波。 崇楼看着她迷茫的笑容,心头忽地颤抖了起来,他们两个人,为何会达到这种地步呢?他看着那纤柔的身影,心头不觉迷失了起来。 轻轻地叹了口气,他手臂一斜,剑气自她脸颊侧纵身掠过,狂烈的杀意将她左侧的青丝轰然绞杀为人间的一片粉尘。 他看着她,二人的目光对到了一起。 崇楼长叹,转身而出。 身形猝然而止! 门口正立着一个人,他那削瘦的身影仿佛将天地的威严都遮挡住了,将一切的光明和希望都抹杀了,霸气混合着笑容,在那人身上来回旋转。 或许,他们注定了是一生的敌人,崇楼命剑,化光明为毁灭;萧凌执掌,化黑暗为温馨。 崇楼的瞳孔骤然收缩,嘶声道:“萧凌!” ------------ 忆雪初尘 红绫缠魂思无度 萧凌一盏红衫,如同九天炽热的太阳,在茫茫宇宙中跳跃着,不断地挑衅着崇楼那饱经苦难的内心。 崇楼见到他的瞬间,往日所有的优雅,所有的矜持,都在刹那消失,只有他那无穷的仇恨,他那久居心头的愤怒,“玉龙剑”一声怒叱,仿佛被囚禁已久的野兽,所有的野性,所有的霸气,所有的杀气,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,凝聚在了这三尺玉锋之上,向萧凌扫去。 一剑之威,天地皆惧! 萧凌笑了笑,毫无畏惧地看着崇楼,悠然道:“我在想,你有什么本事来杀我呢?”随着他的笑声,四周的士卒在瞬间分开,一道怒蓝的光芒顷刻步出,正站立于萧凌面前,厉声道:“住手!”他声音嘶哑,却毫无顾虑地将全身都暴露在了这欺天剑光中,双目犹如两道惊世之雷,笔直刺向崇楼。 崇楼目光刹那一变,他并非因为此人竟敢暴露于他的剑光之下,只是因为他无法相信,此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,联想到星凤庄的大军,一个恐怖的念头涌上心头,他手臂一抖,剑光骤然消失于那人胸口处。 那人面容掠过一丝笑容,目光在他身上扫荡数回,点头道:“不错,楼儿,数年不见,你功力精进神速啊!”崇楼默然看着他,半晌才涩声道:“师傅,你怎么……会在……这里……?” 邵杰文傲然道:“老夫为何不能在此,”他目光一扫,继续道,“你如今武功大成,正好来帮我们忙么?对了,快来见过少主!” 崇楼看向萧凌,目光有着许些揶揄:“少主?”萧凌微笑。 邵杰文眉头一皱,转身向萧凌一抱拳,淡然道:“少主请赎罪,小徒不识礼节,就让他戴罪立功吧?”他话一说完,双目便抬了起来,却见萧凌微笑地摇着头,淡然道:“军师,你认为,他会来帮我们么?”邵杰文一噎。 崇楼长长呼出一口气,冷冷道:“邵前辈,你是萧凌的军师,那么攻打星凤庄,也是你的主意咯?”邵杰文剑眉一扬,转目怒道:“你叫我……”话未说完,一道明亮的光华自他眼前轰然炸开,他一个踉跄,竟被震退三丈,他张口结舌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,涩声道:“你敢对我出手?” 崇楼冷冷地看着他:“为何不敢,以前你教我武功,我帮你潜入深宫,相互扯平;你放任水星行将我带走,欠我一次,方才阻挡我杀萧凌,又欠我一次,只还你一剑,很公平!”邵杰文怒满胸膛,正欲冲上去,只觉眼前一花,萧凌已站自己身前,悠然道:“军师,请记得一点,他已不再是当年的崇楼!” 邵杰文一愣无语。 崇楼默默看着萧凌,冷冷道:“看好,我就凭这个杀你!”萧凌微笑地看着他,而笑容却在半空之中凝固住。 崇楼的心头,竟渐渐射出六道光芒,犹如恶狼见血一般,向自己飞速射来,萧凌纵横半生,何时见过此等诡异武功,心头倏地浮现起当年崇楼一剑斩杀自己的十二东瀛杀手的那一幕,双足在地面轰然一蹬,向后急速飞去。 邵杰文也回过了神,一步抢上,怒喝道:“你若当真敢欺师灭道,就将老夫杀死!”他全身半分内息不用,因为他明白,此刻的崇楼,再也不是当年只听命于他的崇楼了。 那六道光华骤然半空一划,伴随着一道优美的弧线,如虹如电,在萧凌胸口轰然炸开。萧凌胸口一痛,被轰出六丈多远,“哇”地吐出了一口鲜血。 四周侍卫面面相觑,此人一剑轰伤萧凌,不伤立于剑锋之下的邵杰文,实力之高,已然超脱了众人的想象,一时众人不由皆把他往神仙一路上想去。 却是: 心月光华饮苍穹, 剑气如虹玉如钩, 美人香肩泪, 胭脂涂抹兵刃锋, 沙场箭风疾, 破灭十方敌, 分影灭, 太阳泪, 无奈断情仇。 崇楼缓步而上,剑锋直取他喉心,傲然道:“我要杀你!” 萧凌面虽赤红,衣衫破烂,但他全身那浓厚的霸气依然没有消失,他深黑色的瞳孔阴森森地看着他,冷笑道:“你敢杀我么?”崇楼一声冷笑:“我有什么不敢?”萧凌斜斜瞥了眼上官婉儿,厉笑道:“你想要她做寡妇么?” 崇楼面色刹那苍白,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上官婉儿,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萧凌已经逃出了自己的剑锋之下。 上官婉儿低着头,沉默良久,缓缓点头。 崇楼在那瞬间,只觉得天地的围墙在瞬间坍塌,天地虽大,但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开心呢? 崇楼赤红的目光渐渐转向萧凌,嘶声道:“我要杀你!”整个人在瞬间化作一团光华,一团死亡的光华,他在这一瞬间,全身的杀意都凝结了起来,他的精、气、神,都在这一刹那达到了顶峰,他这一剑已然将全身之力尽数催逼。 一剑,足够! 萧凌看着飞射而来的长剑,面容间没有任何的恐慌的,他长吸一口气,五指绽放出了浓密的光华,他经过了这几年,已将“七星夺月手”练到极至,化名“擒龙手”,位列雷道第二绝学,仅次于“狂龙紫电诀”。 五指疾出,天龙即伏! 却是: 十年相思十年泪, 英雄泪满襟, 却问相愁, 谁与不知, 化身邪魔念不愿, 七星贯月破苍穹, 念与擒龙, 欲断周唐化幽刃, 九神恨刃, 欲断魂, 化幽冥。 崇楼光满全身,如若九天坠落的光华,一刹那已飞射到了萧凌的面前,欺天光华瞬间爆发,萧凌未及惨叫,已被他震出数丈远,挣扎数下,终于是再难爬起,他全身经络,已被震断。 崇楼也被萧凌的“擒龙手”震伤内脏,后退了数步。 众人面面相觑,看着这场惊天之斗。 崇楼沉默良久,走到上官婉儿面前,缓缓道:“希望你,永远不后悔……”他那紫色的瞳孔看向悠悠天空,双目掠过一丝孤寂。他悠悠叹道:“终于,下雪了……” 众人挑目上望,只见漫天的鹅毛大雪飘然落下,落在了这撒满鲜血的神州大地之上,那浓烈的鲜辣之色,给这沉寂的宫殿,更增添了许些的肃穆。 崇楼长长一笑,撑开纸伞,望着无边天际,悠然道:“祁连之外,尚有昆仑、天山,不如一会……”他长笑声中,雪白的长袍收缩于纸伞之下,飘然而去。 这一孤寂的身影,渐渐消失在了远处。 上官婉儿望着这白伞,二十年前,正是这把白伞,化作了九天仙人,踏入了她的心头;如今,同样是这把白伞,也将自这茫茫白雪中,离她而去,永远不会回来了,永远地消失在了这天地之间。 白雪茫茫,隐藏住了这天地苍穹,她的心,也如同这天地一般迷茫。 从今以后,她将永远孤身一人,在这长安城中挣扎着。 再也没有一个人,能够去帮助她。 一滴泪水,从她的眼眶中坠落,狠狠地,坠在了她的心头。 白雪已然浓厚,将天地的灵气都束缚了起来,一点雪白的幽芒,在天地间闪耀。 轻微的踏步声,在他身后响起,回目望去,却是一袭九天龙袍。 “你来……?” “找你。” “何事?” “希望你能和我去一个适合你的地方。” “凭什么?” “那里,是个消磨记忆的最好地方。” “……” 沉默。 “好!” ------------ 烟雨落秋 ------------ 第一章:问谁能与君共饮 晨曦的阳光透过云层,普照着地狱宏大的神州大地。华山之上,茫茫的迷雾渐渐弥漫在半空中,犹如一件灰色长袍般将山峰轻轻拥住。黎明的阳光努力数次后,最终还是暗暗地放弃了,撤退在了大雾的外面。鸟鸣清脆,将这清幽的山林,更衬托出了一份闲静之气。 华山自古惟有一条崖道,山峰四周皆为悬崖峭壁,莫说是不会武艺的寻常百姓,便是武林高手从此凋掉落,也难有半分生机。 待靠近了山道,这雾气才略微稀疏了些。奇怪的是,方才在半空中还可听到的清脆鸟鸣,此刻却全然没了踪迹。在这万籁俱寂之时,一点金光忽然从山脚潜游了上来。 这一点淡淡的金光,在这迷雾中渐渐扩大着,慢慢地凝聚在了这一点之上,这一点仿佛是不经意间残留的一点尘埃,它并不显眼,倘若人们不太注意,它只会静静地凝聚着,期待着将它的光华在瞬间绽放出来。 待那金光近了,才看清这竟是一名金衣男子。 金色的长衫边角纹绣着华美的金线,不时绣着朵朵金浪,从领口而下,直至裤脚,绣着九条东土金龙。此绝非西方的四脚蜥蜴龙,而是东方自古与皇帝比肩齐名的神龙。九条神龙九尾缠绕于领口,九只龙头直垂而下,这件金衫做工精细,而那九条金龙更是随着男子走动而不断起伏,仿佛随时都会自衫上冲天而起一般。 整件长衫除了九条金色神龙外皆是金边浪花,乍一看去金光四射,这却并未给长衫带去任何的花哨,却使整件衣衫充满着霸道威严。 当这就九条金龙匍匐于这金衫之上时,这件衣衫绽放出了凌霄九天的气势和霸气。古有传说,龙生九子,而今这九条神龙尽皆臣服,这是何等的狂傲,又是何等的尊严。 狂傲亦是一种实力,只有拥有了相应的实力,才能拥有相应的狂傲。当今之世,除了醉仙之主外,谁又能拥有此份狂傲? 醉仙岛主,郁江。 三日前,醉仙岛八宝龙斋的门前,突然出现了一封信,邀请醉仙岛主于华山之顶论武。郁江对此是不屑的,藏头露尾、卖弄玄虚之辈,一般都没什么出息的。但是他不得不来,八月十五的武林大会上,郁江已决定出现,趁此机会统一江湖。如果此次不去,那么醉仙岛就永远无法统一江湖。 所以他不得不去。 山野寂静,冥冥间似乎有一对无形之眼望着郁江。而当郁江步出崖道的那一刻,一阵喧哗吵闹声扑面而来。在这片崖道出口的数步之阁,郁江仿佛从寂静的绿野丛林,瞬间跨入了繁杂的三千红尘。 在郁江身前八步处,屹立着一座力楼阁。其中喧哗声不断,掷色声、艺女拉客声、斗酒比醉声、草市买卖声,更有甚着,鸡鸣犬吠、牛吼鸭叫的声音,也穿插于其中。 这楼阁宛如一幅绝妙山水画上的涂鸦,美人脸上的一块伤疤,给人一种突兀奇特、焚琴煮鹤的感觉。 在这寂静的崖道上,突然出现了这么一种珠光宝气,却又鄙陋不堪的楼阁,任谁见了都会有一丝的错愕。但郁江却不然,八步之外的喧哗吵闹,对于他却如一缕轻风,一片烟云,他负手而立,长发散开,如驾鹤仙人,遥望三千红尘。 在那一瞬间,他便如那九天之上仙境的主人,以神魔仙佛的俯视蝼蚁的目光,静静看着。 半晌,郁江仰首一叹,轻声道:“阁下既然能潜入我醉仙岛,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书信放到我八宝龙斋前,何以此刻不敢以真面目相见?”当他嘴唇刚张、声音才吐的时候,方才的喧哗戛然而止,这顿时让郁江一皱眉。 这便如同听曲子一般,虽然这曲子有多么难听,但好歹是一首曲子,这么正唱到*时突然断去,任谁都会有些不舒服。 就在郁江皱起眉头的瞬间,一点白光在他眉间倏然爆开,灿烂的银芒于半空收拢凝聚,化成一柄银白色的长剑——绝杀之剑! 郁江身形不动,人却随着那长剑向后退去。剑势快,退也快;剑势慢,退也慢。这偷袭剑客剑道高超,能于八步之外眨眼杀至,这其上剑意更是如汹涌波涛般连绵不绝。郁江退,再退,电光火石间已后退出十余丈。 那剑客微微冷笑,剑意一卷,剑势猛然凶烈起来,转瞬便如狂涛骇浪般席卷而去,仿佛眨眼间便要将郁江吞没。正当这一轮剑势即将催逼到顶点时,忽然如春水解冻、风过花飞一般,凛冽浓密的剑意瞬间消失,余下的劲力也化为轻轻细风,略微吹动了郁江身上那件九龙紫金袍些。 就在剑客即将劈出这一剑时,一直没有动作的郁江忽然探出手去,如穿花引蝶般跃过那凌厉胜刀的剑势,二指一并,悄然夹住了那剑锋。那剑客脸色大变,肩头一震,欲要抖开那二指,但不料郁江二指蓄满真气,长剑根本无法抽出。 郁江轻轻一笑,吟道:“华山一梅傲寒开,天下香客尽随来。春来冬去化千雪,惟我饮醉依萧然……好一招‘春去冬来剑’啊!”那剑客不过双十有三,剑眉星目,闻见郁江言语,脸色顿时大变,浑身真气涌入剑身,欲要抽剑后退。 郁江微微一笑,前踏一步,右掌一翻,就听呛的一声,那柄宝剑剑尖已被郁江折断。郁江手握剑尖,含笑而立。 正当此时,他身后突然亮起了三点星芒,三柄二丈长的长枪竟从两侧岩壁上飞旋而去,直取郁江背脊。而那剑客脸色也同时变寒,飞身而起,方才的断剑处竟又伸出一段剑尖——春去冬来化千雪,冬刃已断,春锋岂能不至。而此时,郁江的脚底也突然裂开一个大口子,直欲将郁江吞下。 楼阁出现、声音忽断、剑客偷袭、郁江拆招、以指断剑、前踏一步、三柄长枪、地裂大口,这一切竟然都被人事先知晓,而这一系列的杀招,显然都是为了郁江一个人而准备的。郁江的性格、反应,已经风向、地形,都已完全被那幕后之人所掌握。 此番杀招,不可谓不滴水不漏。 但这一系列的杀招再阴再狠,再是天衣无缝,那幕后人显然忘记了一个致命点,那就是当武功到达一个境界时,再强的智慧也是无用。 就见郁江指夹剑刃,行云流水般悠然一划,三柄长枪枪头齐声断却,倒转去势,三柄枪头倒飞而回,刺入了山壁内。就听山壁中数声惨叫,郁江已掉入那深洞中。而当此时,郁江却掷出断剑,足尖一点剑刃,整个人凭空跃起,身躯向后一折,宛如折翼神雕般后仰扑出。那剑客拿捏精准的一记剑招也顿时落入空处。 郁江右手二指一并,遥遥点出。那剑客如避虎狼,迅速抽剑回挡,整个人立于剑后,眉敛起,眼观鼻、鼻观心,心观剑,浑身真气涌入长剑,单掌凭空一推,那柄银白长剑便如白虹贯日、天雷突击一般,化成一道雪白罡气激射而出。 这一击威力凶猛,除了醉仙岛主、寒影阁主等人外,江湖之上倒没多少人能挡住这一剑。但恰好,郁江就是能挡住的人之一。 且见他长袖一鼓,一股悍然剑意散发而出。足下一顿,郁江单手探出,二指画了一个圆,凛冽剑气如神龙矢游,将那长剑凌空斩碎。 郁江一击得手,立时负手而站,看向那剑客。过了片刻,他才悠悠说道:“好剑法……单论剑意,当世能胜你者无几,若我岛中剑无形在此,你们二人定可成为知交好友。” 醉仙岛中一共有四大护法,其中之一便是“一剑无情”剑无形。 剑无形,外号“一剑无情”。手执“问歌”,身披“逍遥雪袍”,一手“无情剑法”乃当年穆笺卓传下的八路之一。他出手有一百三十八次,每次出手,敌人或死或残,故得了“一剑无情”之名。 想当年他初出江湖,天机堂便称其为“仅次醉仙岛主”。如今得到郁江亲口赞誉,那剑客微微一笑,眼神慢慢溃散开来。 方才的惊世剑击,乃是他凝聚了毕生精气,一剑射出,生机已经断绝。若非凭借一股意念支撑,只怕早已毙命。此刻心愿已了,顿时断气。 郁江轻轻一叹,面露伤感之色,杀了这痴剑之人,以他性格自是不忍。他转过头去,左袖轻拂,那座楼阁顿时被撕成万千碎片。原来这座楼阁以木架构造,外面罩上宣纸,在这凄冷夜色里,确实能够吓住不少人。 就见那楼阁碎开,顿时露出一名白衣男子。郁江轻轻扬眉,问道:“方才是春来冬去剑法,不知此刻又是什么?”那白衣男子咧嘴一笑,轻声道:“口技。”言罢,他口中突然传出一阵凄厉惨嚎,咔吱作响,如同锈铁摩擦,夜半老鼠磨牙,又似孤狼哀号,野犬*。饶是郁江功力深厚,亦不由微一拧眉。 就在他拧眉的刹那,那男子胸口突然露出一段剑尖。郁江纵然神算天下,也想不到此人胸口会突然冒出一柄长剑。就在他一怔的工夫,那长剑已穿过那男子胸口,笔直向郁江刺来。郁江长袖一舞,一道白光闪出,却是他用二指抵住对方剑尖。 这名偷袭者身穿黑袍,头戴黑罩,根本不知面貌。当郁江伸手抵住剑尖时,那人足旁影子中突然窜出一道身影,怀间寒芒闪烁,一柄长剑取向郁江下腹。 影之剑,来自东瀛忍术,后被江湖上第一暗杀组织引魂灯学去。此套剑术能使攻击者隐身于影子内,神出鬼没,防不胜防。 郁江眉尖一挑,右掌划了个圆,热劲涌动,两柄长剑被他真气鼓动,顿时撞到一起,呛呛发响。而当此时,郁江忽觉背后一寒,不及细思,长袖后甩,九条金龙宛如活了一般,森然霸气凝聚于五指间,郁江将手一挥,一道金光绕着他周身一转,背后长剑顿时被荡到一边。 那三人皆是一般打扮,眼见这三人三剑聚到一起,剑芒抖动,三剑齐逼一点,直取郁江。郁江脸色不变,足下一点,便要跃起后退。 “砰!” 郁江脸色大变,一股红潮上涌,整个人脚步虚浮,踉踉跄跄歪走三步,才一个站定,看向崖道。就见方才自己所立处,正站着一名白衣男子。方才这人立在郁江身后,单掌竖起,真气聚集于掌间,让自己后退时撞到他掌上。 若是平时,郁江对于这些自然会有所察觉,但是方才经过一番撕杀,背后又多次被人偷袭,出于本能地,背后总有丝丝寒意,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清楚地料到这点,一击制胜,将郁江打成重伤。 郁江身躯微歪,目光已有了数分迷茫,淡淡道:“你们胜了……”那白衣男子轻声道:“在下白恨,今奉白水城主之命,特请郁岛主亲临本城,以论剑道。”“请……?”郁江心头苦笑,他摸了摸胸口,才淡然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 白恨微微一笑,目光慢慢散开,与周围的一山一水都融合了起来,或者,他本身就是这一山一水,只不过他是一只山林妖精,诡异地隐藏着自己的妖精气息。他做了个揖,轻笑道:“请。” ------------ 第二章:朱阁月下剑虹吟 一座洁白的房间内,充斥着森幽的肃杀之气。 这座房间长宽均为二十多步,白玉砌成的墙面上,挂着五十多柄兵器。放眼望去,有天山派的惊虹剑、塞外萧家的卷云点浪枪、江南青叶堡的神羿弓、紫霄宫的轮回刃,其中更赫然有着唐王李世民的奉天剑以及隋末宇文化吉的暗夜之牙。 且不论前面这些兵器的来历何如,单凭借奉天剑和暗夜之牙,便足以让这房间大放异彩。 奉天剑乃为当年唐初天下第一高手穆笺卓所铸,此剑上承天命,下揽皇权,可以说,持此剑者与手握玉玺并无二致。而暗夜之牙,更是宇文化吉搜集天下奇兵铸炼而成,是当时天下第一神兵, 但这些神兵的风采,却始终被一柄神兵所压制。而这柄神兵,此刻正被此间主人抱在怀中。就在这环挂神兵的房间中心,正盘腿坐着一名抱剑青年。这青年长发垂落,不见面目,虽然无法看清此人面貌,但光凭此人怀中所抱之剑,便能知道此地主人的身份不凡。 多少年了,一直隐身在幕后的他,终于有机会能够从幕后走出,开始统一天下了。以往身居幕后,多少次惊险之战、多少次以少胜多、多少次险中求胜,太多太多的多少,让他的心彻底麻木了。天地虽多,豪杰虽多,亦无人能与他相抗衡。 但是这一次,却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心悸。 为什么?因为醉仙岛,因为郁江。 自从唐初寒影阁被武后击败,蓬莱岛退隐海外,青叶堡堡主、天下第一庄庄主、东海堡堡主、蜀山派掌教相继身陨,这四大门派除了蜀山尚且在蜀中苟延残喘外,其余三大门派都已灭亡。 而星凤庄、虎咬门更是被武后大将萧凌带兵击败,放眼天下,已经没有一个门派能与武后抗衡了。那时候,他认为时机到了。 但是,醉仙岛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。虽然当年的赤明帝君羽宏笑和剑神聂尘都已不在了,而现在存在于岛上的只有郁江和他的四大护法。 他清楚的明白这个门派隐藏的实力,所以他并没有出手,只是在后面默默看着,看着天下大乱,看着郁江带领四大护法血杀武林。 天下的人并不知道,各大门派被灭,以及武后失败这一系列的事情,都是他在幕后策划。 这个世界太平静了,平静的根本不容许任何外来者插足。所以,天下必须要乱,他必须要让天下再乱起来,才能让他重新出手。 他已不记得自己究竟苏醒过多少次,又沉睡过多少次。他恍惚间,只记得黄帝车裂蚩尤、姜子牙封神、始王白起大战天山、唐王玄武门事变,以及……他每次沉睡时的冰冷。 郁江坐在一辆马车中,默默思考着。 江湖之上,虽然寒影阁、蓬莱岛、天下第一庄、青叶堡等门派相继消失或退隐。但少林寺内高僧无数、玉眉派中精英甚多,虽然当年他们的光辉被寒影阁等门派遮掩,但是当这些阻碍消失后,他们绽放的光芒并不比蓬莱等差。 然而,当面临醉仙岛横空出世、席卷江湖的时候,却没有一家门派能够阻挡其去路。绝非是此些门派实力太弱,而是醉仙岛的实力太强了。被天机堂赞为“仅次醉仙岛主”的剑无形;曾以三十弓手,袭杀蓬莱叛徒王仁以及其三千手下的“千变神君”承伯;一人以毒蛊阻挡了十万朝廷大军的“万灵妙仙”叶紫儿;以及那四大护法之首,连郁江也不敢轻易招惹的那一个孤傲男子。 醉仙岛的四大护法已挡住了天下的高手,而身为醉仙岛主的郁江,从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。 剑无形的狠、承伯的诡、叶紫儿的媚,以及那孤傲男子的悲,已然让天下高手望而生畏。而身为四人主上的郁江,实力又是到了何等境界呢? 没有人知道,也没有一个人敢去尝试。 若不清楚郁江的虚实,天下群雄绝对没有一个人敢出手! 而如今,他们终于开始出手了吗? 郁江微微苦笑,白水城,他曾经在密探的情报中听到过,知道他们想要对付自己,当时还没有放在心上,只是没有想到,他们居然如此快地出手了。 春来冬去剑、影之剑术、无上智谋,这一切都绝非寻常门派能够得到的。 此时,马车正行驶在一座山谷中,凄冷的寒风不时从四周吹来,带着点点枫叶,不时击大4在车身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 郁江身旁,正坐着最初偷袭他的三名黑衣人。那名黑衣人沉默半晌,忽地问道:“听闻贵岛的烟雨剑法有毁天灭地的威力,不知郁岛主学了几成?”郁江斜目瞥他,这人虽是黑巾裹面,但双眸间却全是期盼。 “痴人……”郁江心底发出一声评价,随即轻声笑道,“二成罢了。”那三人微微一笑,心头俱都赞同地一颔首。 这才对嘛!在他们的心目中,醉仙岛的烟雨剑法、寒影阁的圣镜秘术、蓬莱的阴阳斩龙诀,一直是他们挑战的目标,而这么目标如此轻易地消失了,他们这等武痴自然会心头难过。 所以,不是烟雨剑法太弱了,而是郁江太弱了。 这一路行走,便是半月有余。 白水城,相传为太古战神所建。战神搜集了天下异宝,最后建成此城。此城最初本为战神法宝,内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城池。当年玄界大战,此城被他人击落,坠至人间自为一城。内中有一根通天神柱。 此柱连接城池命脉,柱在城在,柱碎城毁,这便是白水城的破绽,同时也是这白水城的根本所在。 放眼天下,除了当年羽君林默的神魔秘宝神羿弓、寒影阁的轮回鼎两件神物外,尚无一物能够击碎此柱。 高大的城门和弥漫的雾气,隐约中透着几分神秘,其间忽隐忽现的人影,似是而非的龙吟,无一不让此城染上了许些秘力。当郁江从马车上走下时,第一眼就看见了两尊高大的石像。这两尊石像一尊抱剑而立,神情肃穆,一尊负手握册,眉宇含怒。 郁江静静地站着,负着手,望向那两尊石像,心头却感慨起来,曾几何时,他脚下布满了匍匐着的身影,他们或是凡夫走卒,或是地方官吏,或是江湖豪杰,但当他们匍匐在地时,所谓光线的外表不过是脆弱的薄纸,一触即破。 只有四个人,他们不屈从于自己的权威。 剑无形醉心剑道,以追求剑道极至为毕生的目标,当年愿意投靠醉仙岛亦不过是为岛中那五分之一的无情剑术;万灵妙仙叶紫儿,她本是苗疆蛊女,因恋上剑无形才投靠醉仙岛;千变神君承伯,自己从来猜不透此人想什么,不过他倒不必猜,承伯思绪多变,只要忠于醉仙岛,他就也不必在乎属下多一门心思。 至于最后一个人,郁江亦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,心伤到极点,武功也强到极点。 郁江忽然微微一笑,伸手合十,对着那两尊石像深深一揖。待他重新立起,看向身后三人,轻笑道:“我这一揖,敬的是建此神迹的战神。”话音才爱落,那三名黑衣男子齐声惊呼,俱都退了一步,面露惊骇地看向郁江。 此时的郁江,浑身的气势已从最初的重伤疲惫,变成了一种散懒的优雅。这种优雅是散慢而懒惰的,仿佛深入骨髓一般,让别人情不自禁地也散懒下来,而当这种懒散到达极至时,才猝然发现,这是上位者所惯有的散懒,而其中,亦包含着盖世的自信。 此绝非夜郎自大,亦绝非自满骄横,而是实力到达一定境界时,完全可以目空一切的自信。 直到此刻,那三名黑衣男子才回过神来,怪啸一声便冲了上来。郁江负手轻笑,足下点地,人如浮光掠影般,穿过三人影之剑阵,径直向白水城中走去。 那三名黑衣男子脸色大变,三柄影之剑交错一块,化成数股黑芒倒射而去。 眼见郁江即将伤于此三剑之下,一抹红光陡然从百步外激射而来。 这宛如晴空中的一记紫红霹雳,又似丛林间野兽的凶猛血目,那狂傲孤高,又嗜血暴虐。三名黑衣男子心头一惊,赶忙收剑回挡。但那红光于半空中一顿,红光斗折,血溅长空,似飞电闪射一般,直袭向三人。 那三名黑衣人都绝非平常高手,任意一个人若走到江湖上,那都是独霸一方的高手,但是在这如神魔之手的剑光下,他们却不得不退。绝非是他们不敌此剑,而是此柄魔剑上的血气太浓太厚,浓烈到让灵魂都会战栗的血气,又怎能不让他退? 那剑光凌空一抖,一团赤焰翻滚缭绕而起,瞬间加速了数倍有余,仅是在弹指间就劈到了那三人身前。三人厉声怒啸,影之剑齐声取出,三柄如影似鬼的长剑于半空交错,三股劲道汇聚到一起,向那剑光逼去。 恍惚间,他们三人竟似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鹰啸,那柄魔剑带动着来自修罗地狱的慑魂杀意,化成一道修罗凶炎,轰的一声,将三柄长剑尽数击飞了出去。 那剑光瞬间黯淡,凶炎也渐渐熄灭,显露出一柄长剑来。剑长七尺有余,白金色的剑锋闪烁着嗜血的光辉,三寸长的剑柄上,刻着一头染血雄鹰。 剑气如虹、剑意如电、剑身张狂——一剑无情,剑无形。 剑无形一剑退敌,立时飘身后退,长剑斜指足侧,双眉挑起,冷冷注视着那三名黑衣男子,一股狠辣狂绝的气势自那长剑中散发而出,仿佛天地只有他这一剑而已。 在他那冷淡漠然的目光下,这三名黑衣人感觉自己的气势正在不断地减弱。剑无形人如其名,浑身的一切都是无形之剑,此刻他双眸亦是如此,如同两道锋利的剑刃,不断消磨着这三名黑衣男子的气势。 在他这剑意气势下,这三人已如同蝼蚁一般卑微,惶恐而不能自拔。 这三人略一沉默,影之剑术同时现出,三道如墨般漆黑的剑光激射而出。在这刹那,白水城城头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般,那三道纯黑的剑光犹如黑夜的使者,提前将黑夜拉扯而来,淡灰色的雾气,化成了地府的死亡之气,漆黑夜色如同一张大网,直欲将剑无形粉身碎骨。 剑无形望着那笼罩而来的黑影,眸中的冰冷突然沸腾了起来,手中的问歌剑轻轻一抖,一道夜色下的血光悄然绽出,一轮剑意转动,那道红光如同夜色下无声绽放出的血莲。 虽是无声,却有奇威。 剑无形舞罢剑法,身躯骤然后跃,剑尖粘住血莲底部,长声吟道:“青云浮游行紫电,霸王执弓燃阿房。英雄一怒憾苍穹,当世问鼎仅此歌!”轻吟声间,他已带着那血莲冲天而起。 ------------ 第三章:剑虽无情取有情 剑无形的身躯直冲九天,剑锋疾抖,那朵血莲被剑意激荡,化成一团燃烧着的无穷血气炎球。惊世剑虹中,剑无形剑挑飞星,于半空中骤然斩落。他手中的问歌剑赤芒大放,将四周那浓烈而庞大的血色搅动起来,席卷起天地的威严,席卷起山河的怒吼,瞬间撕裂了这苍茫夜色,血光吞吐间,如同毒蛇的信子般,在那三人喉头逐一抹过。 剑光于半空划了个大圆,剑无形身体亦转动一圈,待重新落地,他已肃容而立,揖首道:“参见岛主。” 方才剑无形与那三名黑衣人交锋,郁江已负手站在一旁,此时才开口说道:“他们三人已经行动了,你守在此处,不可让任何人进去。”剑无形一拱手,木然不语。 郁江点头,转身飘衣步入城内。 郁江一路缓行,金色龙袍临风而展,深邃的目光默默透露出许点杀气,许点温存。 四周迷雾渐渐稀疏,群川林立,碧池流水,黑瓦金砖,数道山峦自池水中笔直突起,上方伫立着几点鸟雀,丈宽大街上寥无人烟,偶尔有几点人影,却也是一闪立逝,不知是错觉还是冥域鬼魂。 一路缓行的步伐,终于止住了! 不是他不想走,而是他面前站着人,不止一个人,是六个人! 他淡淡地一笑,这笑容仿佛能让冰川解冻,仿佛能让春水逆流,仿佛能让群星失色,他的声音,也带着一些迷茫,一些恍惚:“你们是谁?” 他笑容动人可亲,但对面前这六人似乎不起作用。他们默默地看着他,冷冷道:“岛主若想过见我们城主,需要先过我们这关!”声音冰冷,仿佛北极冰川般不带人情。 郁江看着眼前的六人,清一色黑衣墨发,目光凌厉冰寒,不由轻轻地一笑,悠悠道:“你们是不会和我动手的。”此言一出,六个人忍不住齐声长笑,一名黑衣男子冷笑道:“放肆,我们古隐六人还没有敢不动手的时候!” 郁江悠悠一笑,轻声道:“你们可以听一下!”六人眉宇一皱,微微歪了歪头,向旁边听去,随七人话语中落,四周骤然寂静了下来,只能听到数点蝉鸣。 骤然间,数声巨响轰然大作,从四面八方爆发而起。六人耳力神通,发觉那巨响声发自三处,察觉出那响声出处,六人古井无波的目光微微一变,却听郁江声音轻轻飘起,淡然道:“你们听出来了么?一处,应该是风月阁;一处,应该是城口;一处,应该是六华居。” 他话音一落,六人的目光瞬间惨变,一瞬间,四道身影凌空跃起,两道身影飞向东面,而两道身影则飞向了西面,四道身影步如快电,动若脱兔,瞬间就消失在了漫天迷雾之中,再无身迹。 郁江深邃的目光悠悠晃动着,轻声笑道:“你们,为什么还不走呢?”那二人漆黑的身影霍然一抖,那墨黑的长袍仿佛无风自动一般,慢慢扩张开来,仿佛想要将这迷雾全部囊括住,他们的声音慢慢响起:“他们四个,已经够了。” “哦……”郁江淡淡一笑,悠悠道:“你们当真这么认为么?”那两名长老冷冷一笑,嘿声道:“当然了!” 他们的声音骤然转冷,仿佛要将面前之人冰冻一般,冷冷道:“至于你,准备命赴黄泉吧!”郁江看着二人,右手慢慢抬起,淡淡道:“看来,他已经到了。” 二人微微一怔,蓦地破空之声翻卷响起,一名白袍男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郁江身后,轻轻道:“见过岛主,城口已毁灭。”郁江微微一点头,目光看向面前的二名黑衣人,淡然道:“无形,帮我拦住他们。” 剑无形微微一揖首,上前拔剑在手,赤红腥芒翻卷吐窜而出,向着面前二人斩去。那二名黑衣人一声厉啸,古城城口被毁,二人怒火不由难以压抑,见状双袖俱振,向那翻卷腥芒抓去。 郁江再也不理会三人争斗,身影一晃数丈,瞬间就穿过了黑衣人的身旁,迈步向前继续走去。 ------------ 第四章:仙子缭绕玉龙出 从白水城的城口进去,向东走上一阵子,便能够发现一处高阁。 风月如华,氤氲似水,轻柔的娇笑声中,三道长虹瞬间破开了凄迷的长空,茫茫夜色中,一道优美到了极点的红光化成了一行弧线,慢慢降落在了这浑浊的人间。 两道粉色的翅膀缓缓张开,优雅地舒展开她那娇美的身躯,一张淡红的长弓慢慢延展开,金色的长发顺着微风在身后飘拂着,绝美的容颜,戏谑地看着面前两名黑衣老者。 轻轻的,她微笑道:“两个老头子,说了你们是无法抓住我的,怎么还不死心啦?”娇笑声中,她全身散发出一种抚媚,一种君临天下,却又弱小可怜的抚媚。 她面前那两名黑衣老者,此时全身已经是大汗淋漓,他们默默看着面前这名柔弱的少女,几乎想要把她一口咬死。但是他们的眼神是不能杀人的,所以那名少女还是很优雅的一点自己的玉颊,笑道:“来吧,如果你们能抓住我,就把这张弓还给你们!” 说着,她把手中的长弓在那两个老者的面前摇了摇,就在那刹那,两名黑衣老者原本平静的目光顿时如同爆炸了般,他们齐声发出一声怒吼,狂袖摇摆,身躯猛然跃到半空,四道长袖蕴涵着上古秘魔的可怕力量,向面前的少女扫去。 这两名老者是白水城六大长老之一,其暴怒之下所发出的力量,足以击落上古神魔。但是面前这名金发少女仿佛没有感觉一般,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他们。 就在那狂暴的力量挥扫到她面前一尺处,她猛然动了,纤足在地面一点,背后的粉红翅膀霍然张开,竟然在瞬间就后退了十丈,躲过了两名老者的狂怒一击。随她后飞十丈,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,她伸手轻轻一摆,笑道:“哎呀,还是不行,快来啦!” 两名老者的目光更加混乱了,四道长袖化出四条黑色蛟龙,向她轰去。金发少女忽地“嘻嘻”一笑,猛然娇躯一转,一道红光自她指间掠出,瞬间就射到了其中一名黑衣老者的胸口前。 那老者一声怒吼,猛然黑袖一卷,一道磅礴的秘魔之力自他面前展开,他有自信能够挡下世间任何人的一击。能将真气化形,幻化成影的人,世间也不过醉仙岛主、蓬莱仙主、寒影阁主等寥寥数人罢了。 但他却忘记了一点,那就是这一箭,是少女从她手中的长弓中射出的。 那一张长弓是上古大神诛?镜虚六法宝之一的追月弩,所射出的箭矢有毁天灭地的力量,世间也只有诛天剑能够抵挡。但是这老者,只有一身的真气而已。 巨大的压迫感下,那一道红光轻易粉碎了老者的真气,瞬间轰中了他的胸口。气劲呼啸中,黑袍老者胸口衣衫尽裂,血涌如泉,踉跄间连退数步,猛然数足入地三分,双目尽张,气息全无,已然被这一箭给击杀了。 另一名老者呆呆地看着那一箭造成了效果,他心头狂怒,却不敢上前,他明白追月弩其中蕴涵的恐怖杀伤力,毕竟,这是他老友用性命告诉他的。 金发少女笑嘻嘻地看着他,面容间流露出一点疑惑,伸手压了压朱红的双唇,疑惑道:“你怎么了,不追我了吗?”不待他回答,猛然又笑了起来,说道:“我知道了,那我走啦,你不许再追我!哈哈!” 轻笑声中,她背后翅膀轻轻拍打着,带着她向后飞去。 黑袍老者呆滞半晌,猛然回过神来,大叫道:“你……你叫什么名字?!” 凄迷的烟雾中,悠悠飘来少女讥讽的笑声:“紫叶。” “湿婆六剑?!” 就在高阁的相反方向,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叫。 浓雾之中,一名儒衣男子负手而立,他背后伸展着六柄大刀,长发飘洒,面貌清俊无比,妖异的清俊。 他默默凝望着面前六柄青绿色的短剑,忽然笑了起来,转头看看背后潮湿的雾气,笑道:“你们怎么现在才来?我可等你们好久啦!”随他笑声,茫茫雾气陡然划开,如同潮水般向两边退去,慢慢显现出二道身影。 那二人看着他,双目半张,冰冷的杀气从他二人身上流转而出,慢慢翻卷着,慢慢咆哮着,逐渐转化为磅礴愤怒的龙涛,向那儒衣男子怒斩过去。 儒衣男子笑吟吟地看着二人,忽地背后六柄大刀一个扭曲,向身前六柄短剑伸去。那二人脸色一变,猛地上前一步,滔天杀气旋转扭曲,混合着四周天地的水灵之气,当空向那男子罩去。 男子哈哈一声大笑,只见他四周蓦然光芒飞转,环绕着他飞速旋转起来,随着这光芒的出现,天地间突然产生了一道无比磅礴的压迫力,就在这磅礴的压迫力下,数声怒吼仰天而起,如龙吼,如虎咆,如凤吟,如狮啸,数声怒吼冲天咆哮,震慑着四周的一切。 那二人目光瞬间惨变,俱是嘶声道:“湿婆六剑?!” 儒衣男子哈哈一声大笑,身躯不动,手臂不晃,背后六道大刀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那六柄青绿短剑,犹如一只巨大的蜘蛛,慢慢在他身侧摇摆,炫耀。 那二人双拳慢慢握紧,涩声道:“你是什么人?竟然能让湿婆六剑自然认主……”那男子微微一笑,淡然道:“我乃承伯。” 此语一出,那二人面色大变,一人惊道:“是你……你就是混沌道中那个能够打破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承伯原本笑嘻嘻的面容倏地一肃,冷冷道:“原来你们也知道,那倒留你们不得!” 冷声未绝,六道青光轰然从他体*出,他右手微摆,四周水灵之气幻化出氤氲的光辉,他凌厉的目光霍然闪现,此刻他全身杀气翻卷,将四周水灵之气和凌厉目光掺杂在一起,其功力已然到了幻化虚实,杀气凝形的境界了。 那二人自然明白这男子的恐怖功力,赶忙缩身欲要后退。不料那男子冷冷看来,口中慢慢吐出二字:“愚人……”随他话落,漫天杀气骤然提起三丈,向那二名老者铺天盖地地罩过去。 那二名老者心头俱是大惊,赶忙运起身法躲避,在半空连续纵横了三十六次,当他们方才落地,一道炽热的光芒猛然扫到他们身上。二人身躯一滞,才发觉那不过是承伯冰冷的目光,才惊的连退数步,满目惊恐。 承伯冷冷地看着他们,踏上一步,右手随势一拂,漫天杀气逐渐化为金炽之色,就要向这二人攻去。 就在那刹那,蓦然一股寒意自他背后袭来,让他不由浑身一震。 这寒意并不是针对他而发,却仿佛上天入地无所不在,纵然他遁走七界,游隐六合,却也无法逃脱这寒意的范围。这寒意仿佛已与他背后那人合而为一,举手抬足,一字一语,都带着这冰冷的寒意。 慢慢地,他右手颓然垂至身侧,轻轻笑道:“你来了。” 半空无语,雾气缭绕如云,寂静似沉水。 他怔了怔,回头看去,只见六柄湿婆剑的上方,悠悠闪烁着两道紫色冷芒。 那两道紫色妖芒微微闪动着,蓦然亮了起来,将漫天的雾气给分割开了来,显现出一道削瘦的身影。那两道紫芒在他双瞳之中晃动着,浊烧着,陡然幻化出一道重影,叠叠相交,竟然是一对重瞳紫目。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赤红色的长袍,袍衣飞扬飘抖,凛凛生龙威,脸上戴着一张修罗面具,那对重瞳凝望着承伯,一点忧郁轻轻跳动着,似乎在询问,似乎在忍耐。 过了半晌,那人闭上了眼,淡淡道:“打也打够了,可以走了吧?”承伯哈哈一声大笑背后六柄短剑骤然收回,拔足而去。 二名长老俱皆大怒,正要跳起追击,陡然那赤袍人紫色妖目对准了二人,轻轻叹了口气。在那一刹那,二名老者仿佛产生了错觉,那赤袍人广袖仿佛瞬间膨胀了起来,四周的水灵之气全部都黯淡了下来,而在这同时,天地间的光芒都聚拢到了那人手中。 那光芒盛亮逼人,忽然闪射到二人胸前。这光芒掠走极快,却只在二人胸前一掠而逝,飘然散入了空气中。 而那二名长老脸色却瞬间变了,失声道:“青玄三剑?!你是……”那赤袍人目光收缩,犹如惊剑般笼去,轻轻道:“你们走吧,我今天不杀人。” 在他话语结束,四周雾气又慢慢聚拢了来,轻轻将三人之间的空气笼罩,那两道紫光悠悠跳动了,陡然一闪而灭,归于无有。 过了良久,那二名长老互望一眼,都不敢说话。 光芒如雷般的剑法,跳丹似电的剑法,聚拢光辉的剑法,当世之中,除了剑神崇楼,又有什么人?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